林彪道:“我和聶政委已做了商量。具體準備這樣打:四軍在左翼擔任主攻,十五軍在右翼擔任助攻;三軍置於南坪做預備隊,十三軍駐龍岩保障後方交通;十二軍進至閩粵邊境之上杭、武幹、永定地區監視粵軍行動,保障主力右後方安全。”

毛澤東點點頭道:“不錯,想得周全。我們和蔣先生還要鬥很久,一定要力保每一仗都打好。攻下漳州後要搞個入城式,擴大一下紅軍的影響。”

4月19日晨,紅軍東路軍先對漳州外圍之敵發起進攻。上午9時,紅四軍先突破敵十二嶺、風霜嶺主陣地;10時,紅十五軍在紅四軍配合下,攻占了榕子嶺和筆架山;12時,紅三軍隨紅四軍跟進,敵防線土崩瓦解。

張貞見外圍吃緊,急調守城的靖衛團前去增援,這一調動加速了他的失敗。

19日傍晚,紅軍主力已逼近漳州城區。

張貞見紅軍來勢洶洶,怕被聚殲,下令焚毀城內軍械庫,乘夜暗率殘部逃向漳浦。

4月20日晨,紅軍先頭部隊占領漳州。此役,紅軍共殲敵四個團,俘敵一千七百餘。中午,紅軍舉行盛大入城式,毛澤東頭戴一頂涼盔帽,騎一匹白馬緩緩入城。

入城式剛一結束,毛澤東邁著方步走到林彪、聶榮臻麵前,風趣地道:“繳了兩架飛機,你們不去飽飽眼福?我是個土著,隻見過這個玩藝兒在天上拉洋屎。”

聶榮臻笑道:“我還以為你坐過呢。你當過國民黨的宣傳部長,能沒坐過?”

毛澤東道:“是代理部長,還是汪精衛抬舉的。那時國民黨也寒酸得叮當,哪裏有飛機喲。蔣總司令騎的馬還不如我的這匹白龍駒哩。隻要咱們腳踏實地地打下去,咱們也會有自己的空軍。”

一個參謀跑過來道:“林總指揮,你要的相機我找來了,還是個德國貨。”

林彪道:“你帶上吧,毛主席要去看飛機,你跟上給我們拍幾張照片。”

那是兩架小得可憐的偵察機,機翼由油布做成。林彪和聶榮臻拍完照,招呼說:“毛主席,你也來一張吧。”

毛澤東擺擺手道:“算了,我就不照了。好歹我算個國家元首,要講究個外交形象,這飛機太小了點。”摸摸機翼又道:“交給你們個任務,找個能擺弄這玩藝兒的戰士,把它們弄到瑞金去,紅都的群眾看見它們,會受到鼓舞的。”

當天晚上,毛澤東走進了為他準備的一座洋房。警衛員拿起臉盆出去了。等了好久,警衛員才愁眉苦臉拎著空盆進來了,嘴裏嘟嘟嚷嚷道,“怪,修這麼好的房,也不打個水井,用啥洗臉,用啥做飯?”

毛澤東已把房間看過了,一聽警衛員這麼說話,笑道:“我給你變個戲法。”走進洗漱間,擰了水龍頭。

警衛員驚得瞪大了兩眼,“這,這是咋回事?”

毛澤東道:“這叫自來水。等革命勝利了,我們要讓全國人民都用上自來水。”

4月22日,毛澤東致電周恩來:漳州戰役,張貞大部被消滅,達到剪除粵敵一翼之目的。這不但對鞏固閩西、發展閩南遊擊戰爭,援助東江紅軍有幫助,且因漳州海口之占領,影響時局甚大,有調動粵軍求得戰爭之可能。我東路軍當於最短時期,發展閩南遊擊戰爭,籌足百萬以上經費,準備消滅入閩之敵。閩南剝削奇重,工農小商深恨地主軍閥,紅軍入漳,市民擁看若狂。

發完這封電報,毛澤東又到連以上幹部會上總結經驗、報告形勢、布置下一段任務,鼓勵大家說:“有人說我們紅軍隻會關上門打狗,懷疑我們在白區能不能打仗,可是你們看,我們在白區不是打得蠻好嘛!”

4月14日,中共臨時中央發出《為反對帝國主義進攻蘇聯瓜分中國給各蘇區黨部的信》。信中有這樣的話:“右傾機會主義的危險是各個蘇區黨麵前的主要危險。這些右傾機會主義的表現在:對於目前革命形勢的估計不足,忽視反蘇聯戰爭的危險,忽視反帝運動與土地革命中的無產階級的領導權,輕視中國革命的民族解放的任務與帝國主義直接幹涉,不了解紅軍積極行動的必要而陷於庸俗的保守主義。”並強調對右傾做最堅決無情的鬥爭。

蘇區中央局收到這封指示信後,沒有立即開會研究討論,而是把信轉給了遠在漳州的毛澤東。現有史料無法證明出周恩來此舉的用意。

我們所能看見的,是毛澤東接到這封信時的憤怒。

5月2日,毛澤東讓人從入漳後收集到的上海、香港、汕頭等地報刊中挑出與時局有關的文章。

翌日中午,毛澤東親自動手搞出了一個新聞摘要十六條。其中有:“日向北滿增兵,蘇聯已增兵備戰,形勢正緊”;“日蘇不致開戰,日美將先打響”。“蘇聯紅星報亦謂日美戰爭不可避免,但法國及美國保守黨極力挑撥日俄戰爭”,“紅軍入漳,沿海大震,漳、泉逃廈者,十餘萬人,言傳紅軍欲攻福州。港報則稱:紅軍欲入潮汕,帝國主義兵艦集廈門者二十八艘”;“張貞尚餘四千人,槍半數”。午後,他令部下速將這個摘要上報蘇區中央局、中革軍委和臨時中央。

下午,毛澤東準備用份長電來答複臨時中央的指示信。他充滿自信地寫道:“中央的政治估量和軍事戰略,完全是錯誤的。”“三次戰爭和日本出兵之後的中國統治勢力,特別是蔣係,已經受到很大的打擊,對於我們隻能取守勢防禦的攻擊,至於粵軍亦是防禦攻擊性質。決不應誇大敵人力量,以為敵人還有像去年三次進攻給中央蘇區以大摧殘的可能,而且在戰略上把自己錯誤起來,走入錯誤道路。”“在三次戰爭以後,我們的軍事戰略,大規模上決不應再采取防禦式的內線作戰戰略,相反要采取進攻的外線作戰戰略。我們的任務是奪取中心城市實現一省勝利,似要以消滅敵人做前提。在現時的敵我形勢下,在我軍的給養條件下,均必須跳出敵人的圓圈之外,采取進攻的外線作戰,才能達到目的。”

這封電報直言不諱:中央方針是錯誤的!“天下,公器下,惟有德者居之。”到了該直言的時候,毛澤東絕不用什麼春秋筆法,為了黨的前途和命運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領袖們身上的這種優秀品質,使得共產黨曆經挫折不但沒有毀滅,反而踏上了走向成功的坦途。

5月11日,蘇區中央局在毛澤東缺席的情況下開會討論中央指示信。會議否定和批評毛澤東的意見,同意和接受臨時中央的指示和批評。會議決議承認中央局自去年三次戰爭以來對於目前政治形勢的估量,犯了極嚴重的一貫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決議指出:“須徹底糾正中央局過去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右傾機會主義是蘇區黨內的主要危險。”“不了解紅軍積極行動的必要而對於迅速奪取大城市遲疑,主張向著偏僻區域發展,這簡直是蘇維埃運動中的機會主義路線。”

對毛澤東的批判,上升到了路線的高度。

接著,臨時中央在5月20日的一份指示電裏,對蘇區的工作進行了全麵的批評。指示電說:三次反“圍剿”中所采取的戰略是完全錯誤的,是遊擊主義,是純粹的防禦路線,“澤東及其他純粹防禦路線的擁護者”們所表現的消極態度,將削弱我們的防禦力量,不能擴大與鞏固蘇區,這是當前最主要的危險。要求中央局領導,“以說服的態度,設法爭取他讚成積極鬥爭的路線,使他在紅軍及群眾中宣傳積極路線,爭取黨和紅軍的幹部說服他的純粹防禦路線的錯誤與危險,公開討論澤東的觀點。”

周恩來同意毛澤東率兵去偏遠的地方而不去攻打中心城市,自然也該挨板子。“伍豪(周恩來)同誌到蘇區後,有些錯誤已經糾正,或部分糾正,在某些工作上有相當的轉變,但是未估計反蘇戰爭的危險,未鞏固無產階級的領導及加強工會工作,一切工作深入下層的徹底的轉變,或者還未開始,或者沒有達到必要的成績。”

你任弼時作為中央代表團團長,對蘇區的問題脫不掉幹係,所以也要打幾板子。贛南會議“一般地接受了中央的指示,在蘇區工作的轉變上有進步的作用,但大會對於政治情勢估計不足,因此,對於爭取一省與數省首先勝利及進攻的路線,缺乏明確的指出”。

孰是孰非,還要靠實踐來證明。

3

5月下旬,陳濟棠趁紅軍主力一部入閩南之際,令三個師從廣州北上,侵占了贛西南大片地區,其中一師已占信豐,向於都窺進。

作為老牌軍閥,他對贛地垂涎已久。如今蔣介石剛剛複職,對兩廣勢力頗為拉攏,北上入贛,蔣不至銜恨。他準備用這個時間差押上寶。

蔣介石5月上旬和日方簽了《淞滬停戰協定》後,又把注意力放在“剿共”方麵。5月21日,他就任鄂豫皖剿共總司令,親赴漢口布置第四次“圍剿”。兩日後,國民政府軍委會令調第十九路軍開往福建。

6月5日,中共臨時中央發布軍事訓令:“一、五軍團主力應先與河西三軍團相呼應,解決入贛粵敵。”

又要打仗了,毛澤東也因此暫時躲過一場政治風暴。從臨時中央的訓令中看出他的反對是無效的。訓令仍強調占領贛州、吉安,仍講以爭取南昌為目的。

6月17日,蘇區中央局為貫徹臨時中央5月20日的指示,作出《關於爭取和完成江西及其鄰省區革命首先勝利的決議》。決議再次強調目前蘇區黨內的主要危險是右傾機會主義,必須集中火力來反對。

在這次蘇區中央局長汀會議上,還做出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決定:恢複紅一方麵軍建製。總司令由中革軍委主席朱德兼任,政治部主任由軍委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兼任。這兩項任命很快得到通過,因為這兩個職務非他們莫屬。誰出任總政委呢?毛澤東以其“純粹防禦路線的錯誤和危險”,不行了;周恩來要負責蘇區全麵工作,不宜再兼職;朱德已經兼任了總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