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強敵相比本來就弱小的紅軍就這樣又被分成了三支,這種編製無疑為敵人實行各個擊破提供了便利。
12月24日,紅一軍團西移至雞田、七都地區。27日,紅三軍團移至廣昌之南頭陂並準備繼續西移。
我們看看西方軍要攻的是怎樣的敵人吧。
永豐地區共有國民黨軍三個師、一個騎兵旅、一個美械裝備的稅警總團駐守,總兵力近四萬,為紅一軍團總兵力的一點五倍。這一地區,守敵已構成了一個堅固的堡壘防禦體係。藤田至永豐一線,構築碉堡二百三十餘座,平均兩公裏左右一座。其中圩寨三個,連碉五座,排碉四十二座,班碉一百八十座,三分之一為石碉。
我們實在不忍心描述自1933年12月25日至1934年1月4日,紅一軍團進行的長達十天的攻擊堡壘作戰。溫習一下軍史上這樣幾句話吧:“12月25日,西方軍發起攻擊,廣大指戰員,不怕犧牲,前赴後繼,與敵浴血奮戰至1934年1月4日,攻占了上坑兩翼高地,占領了上州附近的敵人堡壘,切斷了敵人永豐至大橋、古縣間的聯係,包圍了敵九十三師。但是,紅軍缺乏重武器,不但無法消滅龜縮在堡壘內的敵人,反而在敵人的強大火力射擊下,遭受較大傷亡,第一師第三團的九個連隊,有十三名連級幹部陣亡,被迫於4日黃昏撤出戰鬥。”
軍史後麵加了這樣一句評價:“至此,‘左’傾冒險主義領導者西進永豐地區的反攻計劃化為泡影。”
彭德懷、楊尚昆正在率三軍團西進,突然間於1月2日晚接到中共臨時中央的電令:“明3號開始向沙縣地域移動,並應於10號協同七軍團遂進行進攻盧興邦師及占領沙縣的任務”。
這是拒絕和十九路軍合作結出的第一枚苦果。
沙縣的盧興邦師,本是福建地方武裝,歸十九路軍指揮,蔣介石討伐軍逼近南平時,倒戈歸蔣。蔣忙寫委任狀一份,盧興邦就成了堂堂國軍整編第五十二師師長了。1934年元月初,第十九路軍主力已被蔣軍壓迫至南平、水口以南,中央蘇區的側翼也隨之受到了蔣係部隊的威脅。博古、李德令彭德懷、楊尚昆回攻沙縣,有一個目的是想爭取第十九路軍左翼部隊易幟。
這個想法實在有點一廂情願,同時也表明博古、李德亂了方寸。
紅一軍團被迫撤出戰鬥的消息傳到瑞金後,李德發了一頓脾氣,大叫著:“不能做到令行禁止,這仗還怎麼打?你們軍委不是下了命令嗎?拒絕攻擊敵人堡壘,就等於拒絕戰鬥。這都是蕭勁光帶的好頭!要想打勝仗,必須嚴格戰場紀律。這種人,殺一個,別的人就知道怕了!交給軍事法庭,殺掉他。”
博古愣了一會兒說:“必須殺嗎?”
李德道:“先放棄黎川,又在滸灣打了大敗仗,不殺他怎麼能振軍威?要盡快辦。林彪、聶榮臻今天已經擅自決定撤出戰鬥了。”
《毛澤東年譜》披露:1月6日,王明“左”傾冒險主義者和李德等人以黎川失守和滸灣戰鬥失利之事,完全加罪於蕭勁光一個人,在瑞金對他進行公審,稱之為“羅明路線”在軍隊中的代表,判處他五年監禁徒刑,開除黨籍、軍籍。在公審之前,李德等人主張殺掉蕭勁光。征求意見時,毛澤東堅決不同意這個主張,說黎川失守這件事不能全部歸罪於蕭勁光。王稼祥也不同意對蕭勁光處以極刑。
蕭勁光被關押起來後,毛澤東派賀子珍前往探視。賀子珍對蕭勁光說:“毛主席讓我告訴你,要挺住。黎川失守是整個指揮部署的問題,中革軍委又沒下讓你死守的命令,你應該撤,你做得對。”
經過毛澤東、王稼祥力爭,蕭勁光隻關了一個月就被安置到紅軍大學當戰術教員。李德找博古要追究這件事,博古借口工作太忙推掉了。這些蛛絲馬跡說明毛澤東為保蕭勁光動了真格的。
十個月後,長征開始時,留守的中央分局書記項英曾找李德談了一夜話。李德在《中國紀事》中寫道:“他(項英)警告說,不能忽視毛為反對黨的最高領導而進行的派別鬥爭,毛暫時克製不過是出自於策略上的考慮。他說,毛可能依靠很有影響的,特別是軍隊中的領導幹部,抓住機會在他們的幫助下把軍隊和黨的領導權奪到自己手中。我同意項英的疑慮。可是,我在幾天以後向博古講述這次談話時,他顯得很有信心。他說,關於黨的政治總路線已不存在任何分歧了;至於以前在軍事問題上的不同意見,由於各地的紅軍都轉入了運動戰、轉入了反攻,現在也都消除了。他還說,毛澤東還同他談過,毛並不想人為地製造一場會把中央紅軍的命運推向危險境地的領導危機。”
共和國成立後,蕭勁光出任第一任海軍司令,1955年被授予大將軍銜。蕭勁光回憶說:“我得以釋放,能活到今天,是毛主席同‘左’傾機會主義者堅決鬥爭的結果。”
在和蔣介石爭天下的武裝鬥爭中,紅軍內部蕭勁光這樣的軍事人才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毛澤東是深知這一點的。蕭勁光事件發生前一個多月,毛澤東曾給在閩西指揮作戰的彭德懷寄過兩次書,一次寄一本。第一次寄的是列寧的《社會民主黨在民主革命中的兩種策略》,毛澤東在書的扉頁上用鉛筆寫道:“此書要在大革命時讀著,就不會犯錯誤。”第二次寄的是列寧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毛澤東這回寫的是:“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書,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會知道‘左’與右同樣有危害性。”
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共產黨沒有一次因戰事失利對團以上軍事指揮官處以極刑。毛澤東第一次用朱筆點殺的高級領導,是建國初期犯了貪汙受賄大罪的劉青山和張子善。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蔣介石殺了韓複榘以下幾十個高級將領,也並沒有改變他徹底失敗的命運。
1月15日至18日,中國共產黨六屆五中全會在瑞金召開。這次會議認為,第五次反“圍剿”的鬥爭將決定中國蘇維埃道路與殖民地道路之間誰戰勝誰的問題,是爭取蘇維埃中國完全勝利的鬥爭。會議繼續批判“富農路線”,繼續貫徹錯誤的下層統一戰線策略,繼續推行宗派主義的過火鬥爭和打擊幹部政策,全麵肯定四中全會以來中央的路線。
毛澤東身在瑞金,卻沒有出席這次會議,但毛澤東仍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隻是位居顧作霖、康生之後。周恩來和博古、張聞天、項英一起出任中央書記處書記。
毛澤東真的完全采取守勢了嗎?不!
1月22日拂曉,毛澤東出席在瑞金沙洲壩中央運動場舉行的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閱兵典禮,並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代表全蘇區工農群眾向紅色戰士致敬。上午,毛澤東又出席了第二次全蘇代表大會開幕式,並致開幕詞。
1月24日、25日,毛澤東代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執委與人民委員會向第二次全蘇代表大會作長篇報告,重點講蘇區的經濟工作,並講出這樣一句名言:貪汙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1月27日,毛澤東在全蘇代表大會作結論時,又講出名言:真正的銅牆鐵壁是什麼?是群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擁護革命的群眾,這是真正的銅牆鐵壁,什麼力量都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
毛澤東在人民委員會的職務雖然已被取代,但他還是在屬於他的舞台上向蘇區群眾,向紅軍喊出了自己的聲音。
就在瑞金開幾個重要會議的時候,彭德懷率三軍團在沙縣打了第五次反“圍剿”以來的第二個勝仗。
1月16日,彭德懷、楊尚昆做出決定:以第四師扼製敵第四師前進,集中主力先期攻取沙縣城,爾後側擊援敵。
1月25日拂曉,紅四師十團炸開沙縣城牆,突入沙縣城。經過三小時激戰,紅四師、紅六師全殲沙縣守敵,斃傷敵七百餘,俘敵一千三百餘人。
當天晚上,三軍團報務員見這次繳獲了敵人的密碼,提出一個大膽的建議:以盧興邦名義求蔣介石火速增援。彭德懷覺得這樣如能吸引敵援兵來,部隊正好打援,同意一試。
誰知電報沒引來敵援兵,反倒引來了成群的飛機。紅軍剛要組織打飛機,忽然看見敵機投下來的不是炸彈。等這些墜著一個個降落傘的東西落地後,才看清投的是彈藥、布匹和大批鈔票。
沙縣局部的勝利,根本無法扭轉紅軍在戰略上的被動局麵。
1月中旬,第十九路軍所轄的五個軍有四個軍倒向蔣介石,李濟琛、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等人亡命香港。接著,國民黨軍又揮師北上了。
更加艱難、更加殘酷的戰爭已經來臨。
3
麵對國民黨軍新的進攻,中共中央實行“禦敵於國門之外”的作戰方針,要求中央紅軍在重要城鎮、大居民點、交通要道等地構築碉堡,以陣地防禦戰結合短促突擊頂住敵人。
2月1日,紅一軍團奉中革軍委命令向坪寮守敵發起反擊。這時紅一方麵軍總部正式被撤,蘇區紅軍改稱中央紅軍。中革軍委主席為朱德,副主席變成了周恩來和王稼祥,彭德懷被免職。朱德、周恩來身為主席、副主席,據史書稱,他們隻有名義指揮權,實際指揮權仍操縱在博古、李德手裏。《周恩來傳》披露:“那時對博古、李德的一些錯誤決定,周恩來不能不服從並組織實施。這段時間內,他的思想很苦悶,但仍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
博古、李德的軍事獨裁時期開始了。
2日拂曉,紅一軍團主力乘雷雨交加之際,再次向坪寮之敵發動猛攻,激戰至11時,攻占了敵人多處據點。雨過天晴後,敵軍組織猛烈反撲,紅軍遭受較大傷亡,被迫放棄占領的陣地。
2月9日上午,紅軍一線陣地被敵摧毀,被迫退守二線陣地雞公山。正午,敵軍兩個師分兩翼猛攻隻有紅三師一個團把守的陣地。一營營長嶽忠山,當敵迫近陣地時,他以手榴彈殺傷敵人三十餘名,接著,躍出陣地,用馬刀砍死敵人十餘名。全營指戰員在他的率領下,多次同敵人肉搏,接連打退敵人數次衝鋒。但是,紅軍由於兵力薄弱,彈藥用盡,戰至19時,嶽忠山等英勇犧牲,雞公山陣地被敵占領。
9日傍晚,林彪、聶榮臻令楊得誌率第一團冒雨去奇襲雞公山。是日夜,楊得誌部先敵占領三甲嶂。10日拂曉,敵九十四師主力進抵三甲嶂。紅一團與敵激戰一整天,傷亡過半,但陣地仍在。是日傍晚,紅一軍團主力趕到,將敵擊潰。
2月底,國民黨軍已完成樟樹至南豐的封鎖線,並占領了沙溪和沙縣。蔣介石已令東路軍和北路軍占領將樂、泰寧和南豐以南地區,爾後協力進攻廣昌、建寧,會師贛南。
在這種情況下,中革軍委又令彭德懷、楊尚昆統一指揮紅一、三、九軍團及紅五軍團一部北進,與敵展開對攻戰。
3月10日,紅軍開始北進。到11日,紅軍攻占東華山、五都寨等陣地。
3月13日,國民黨軍十個師對中央紅軍實行全麵反撲。戰至14日,紅軍傷亡已達兩千二百多,隻好撤出戰鬥,逐步退至羅裏石一線休整。
國民黨軍也不追趕,又開始在新占領區構築堡壘封鎖線,準備向廣昌推進。3月底,國民黨軍又先後把東線紅軍逼出新橋、太陽嶂。至此,紅軍在東線亦陷入被動。
1934年4月初,國民黨北路軍總司令顧祝同按照蔣介石的命令,集中十一個師的兵力,由三路軍總指揮陳誠統一指揮,計劃先取廣昌,爾後協同東路軍攻取建寧。
位於盱江西岸的廣昌,是中央蘇區的北部門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在“禦敵於國門之外”方針的製定者博古、李德等人眼裏,廣昌關乎著中央蘇區的存亡。
這樣,一場惡戰必然要在廣昌爆發了。
4月7日,陳誠完成全部戰前部署,決定分三期向廣昌築壘推進。第一期占領甘竹市附近地區,第二期占領長生橋、饒家堡、高洲瑕一帶,第三期攻占廣昌及其附近地區。具體部署是:以羅卓英指揮五個師為河西縱隊,擔任主攻;以周渾元指揮五個師為河東縱隊,擔任助攻。規定兩縱隊進攻正麵約五公裏,采取梯次配置,夾盱江交替築壘推進。以四十三師為預備隊,隨河西縱隊跟進。工兵營隨河東縱隊跟進,準備隨時在盱江架橋,以保障兩岸部隊能相互機動。陳誠親率山炮營、迫擊炮營、特務團及別動隊隨後跟進。
國民黨此次攻廣昌動出約十二萬人,集中在五公裏寬的地麵上,紅軍根本無力量和這樣一支部隊對攻。
中革軍委已下定決心在廣昌打一場陣地對陣地的正規戰爭,保衛蘇區北部門戶,匆忙把在建寧地區休整的減員很大、十分疲勞的紅一、紅三軍團和紅五軍團十三師調回江西。到4月8日,博古和李德已把紅軍九個師調至廣昌地區。為了統一指揮作戰,中革軍委另組一個臨時司令部,任命朱德兼司令員。博古這回跳到了前台,自兼了政委。李德當然不會呆在瑞金的“獨立房子”裏,他隨司令部行動,充當博古的武膽。朱德剛剛被博古“抬舉”到中央政治局,雖排名在任弼時之前,也不會成為博古、李德獨斷的障礙。
於是,一場集中對集中,堡壘對堡壘,陣地對陣地的大規模戰役開始上演了。
4月10日晨,陳誠一聲令下,國民黨軍兩個縱隊十二萬人,沿著盱江向饒家堡、甘竹市緩緩推進。
4月11日,紅三軍團在白葉堡打了一個小勝仗,殲敵約一個營。是日晚,陳誠根據戰場情況,及時調整部署,令河東縱隊在盱江東岸拖住紅軍主力,掩護河西縱隊向前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