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3)

齊東平看看他,嚇得趕快閉嘴。

“鄭大團長也確實隻會紙上談兵……”魏光亮見勢不妙,趕快聲援小兄弟。

“魏光亮,你也閉嘴!”張中原惱怒,“老貓不在家,小貓上籬笆,你們還真無法無天了?齊東平,你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了,別人隻會說你是出於私怨,因為鄭浩曾經卡過你的提幹,你怨恨在心。你這次還想不想提幹?你是不是又想辜負石團長的一片苦心?告訴你們,以後說話小心些,明天咱們營就有教導員了……”

“教導員學完回來了?”魏光亮問。一營教導員一直在西安政治學院學習。

“沒有。鄭團長認為一營現在正處於非常時期,而一營的政治思想工作卻很薄弱,提出讓江建華幹事兼一營教導員,以加強一營的領導力量,讓一營總結教訓,再創新的輝煌。團黨委會前天研究通過了,昨天師黨委也批準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看來,我以前那個鄭叔叔也很懂用兵之道嘛。”魏光亮拉腔扯調。

“你少給我陰陽怪氣的,”張中原橫他一眼,“我把話撂給你們兩個了:石團長目前還隻是停職反省,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咱們再捅出什麼婁子,弄不好明年他跟咱們就成軍民魚水情了,我們千萬不要感情用事。”

工作交接完了,行李裝好了,火車票也托朱彩雲買好了,一切準備停當後,石萬山的心陡然空洞下來。他往床上一躺,雙手緊抱後腦勺,盯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心緒一片茫然。

初秋的晴空天高雲淡,明媚的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射到石萬山的臉上,晃著他的眼睛,也勾起他的思緒。昨天,他專程去了魔鬼穀烈士陵園,去祭奠那些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後來與青山融為一體的壯士英魂。當他慢慢穿行於一排排一層層的墓地荒塚,靜靜佇立在斑駁殘落的墓碑枯草前,凝眸墓碑上魏鐵柱林丹陽等自己觸目驚心的名字,他感覺到從墳塋中正探出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它們在審視自己。驀然之間,他的心靈無比平靜和超然,一切的榮辱毀譽,一切的功名利祿,都化作飄蕩在天際的浮雲。是啊,比起他們,比起這些年紀輕輕就拋頭顱灑熱血的英烈,自己是多麼的幸運啊。他責問自己:石萬山,比起他們,你還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石萬山的思緒又轉到了故鄉。先是為了魔鬼穀工程,現又為了七星穀工地,他五年沒回家了。五年裏,世事興衰更替,人際滄海桑田,父母高堂二老相繼過世,兒子從孩童長成少年……家鄉的天空鬥轉星移,故土的地裏花榮花枯,自己對故鄉對親人卻是久違五年了啊!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舍孝取忠是大孝,然而……作為兒子,不能為父母送終,這是不孝;作為團長,給國家損失三百多萬,這是不忠。我石萬山,現在居然成了不忠不孝的人!一股悲愴之情頓時湧上心頭,石萬山閉上眼睛,一泓清淚從他眼角慢慢流了下來。

石萬山不想傷感,不願傷感。他立刻坐起來,拿起電話撥號碼:“請找汪小青老師。”

正是汪小青接的電話:“萬山,是我。你怎麼樣?今天有空了?”

“我還那樣。想你了。”

電話那頭出現了沉寂。稍頃,又傳來汪小青溫柔、帶點鼻音的聲音:“謝謝你萬山。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小青,你怎麼了?感冒了嗎?”

“沒有。”

汪小青是哭了。朱彩雲早已經打過電話給她,對她說石萬山立了大功,上級領導特批他休一段長假,火車票她已經幫他買好了,後天晚上石萬山就能到家,要她汪小青悉心照料好五年都沒回過家的丈夫。汪小青心裏清楚,自己丈夫以前也屢立大功,從來沒聽說過上級部門獎他長假,這次肯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雖然朱彩雲竭力否認,但她從朱彩雲的話裏音外能感覺得到。雖然汪小青從心底裏巴不得丈夫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可她不敢想象石萬山的心境和處境,她習慣了丈夫不明說的事情自己從來不主動去問去挑破,隻是暗地裏幾次傷心流淚。

石萬山感覺到了妻子的異樣,頓了頓,他說:“小青,明天我就回家了,後天就能見到你和小山了,你高興吧?五年沒回家了,我想家、想你想得厲害。告訴你吧,昨晚我做夢都夢見你了,做的還是個春夢,內容我都不好意思說……不說這個了,反正咱們馬上就見麵了。你放心,這一次我的假期會挺長。”

“有多長?”

“不能肯定,反正不會短。”

“你一路注意安全,保重身體。我和小山在家等著你。”

“好。我掛了,後天見。”

放下電話,石萬山兩眼茫然看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他開始檢索還有什麼未盡事宜。他回想起自己對鄭浩的工作交接,工程上的事情他毫無保留地交了出去,惟有對於林丹雁的特殊保衛措施守口如瓶。這無關於個人感情糾葛和是非恩怨,而是因為他石萬山並沒有被免去七星穀防間保密領導小組組長的職務,他需要遵守紀律,也必須盡到自己的職責。

明天務必得帶丹雁去見薑柱國和馮倩倩。他想。

俗話說,夜裏不能念鬼,白天不能想人,你一念想,他們就會不請自來。此刻,林丹雁就踩著他思緒的步伐飄然而至。這些天林丹雁的心情既亂且糟。絕大多數女人天生同情弱者,她也沒能例外,何況,她認為在這次大功團“城頭變幻大王旗”的震蕩中,新登基的“皇上”得位不正,這一點,使她徹底把鄭浩從心房裏驅趕了出去。不光是感情天平完全傾向於石萬山,從理性上說,她覺得自己有責任有義務把事故原因查清楚,隻有把事故原因查清楚了,才能還石萬山以清白,也才不至於給上麵來的調查組留下一筆糊塗賬。為此,她再次仔細調閱了一號洞庫主坑道過去幾個月來的施工日誌,分析總結出來:從四千八百米到七千四百米的泥夾石段,用石萬山提出的邊開掘邊被覆的辦法,最後總賬算下來,能節約出一個半月的工期,也就是說,石萬山為今後在遇到泥夾石段時如何科學施工摸索出了一套成功的經驗。弄清這一點後,她對石萬山更增添了敬佩之情。

石萬山是有功之臣,應該受到表彰和得到嘉獎才是,怎麼能反而落得這種結局呢?這對他太不公平了。自己應該向上彙報,必須采取補救措施。林丹雁想。她認為這不算馬後炮,就算是,它也是殺傷力很強的武器,正如在中國象棋的攻擊辭典裏,馬後炮是一種無解絕殺手段一樣。

感情上,林丹雁對石萬山即將回到汪小青的溫柔之鄉舔傷口感到酸楚,但理智上,她又不希望本不情願交出玉璽的石萬山,滯留在七星穀眼睜睜看對手燒新官上任的熊熊烈火。她感到心被撕裂成兩瓣。

然而,這個心靈世界無比豐富的女人,隻是默然看著眼前這頭受傷的獅子,問道:“什麼時候的票?”

“明天中午。”

“需要我做什麼?”

“跟我一起去漢江。明天你請個假。”

兩人都找不到話說了,屋子裏沉寂下來。

為了排除尷尬,林丹雁說:“我會查出真相的。”

“謝謝。”

“你謝謝秦老師吧,他在病床上還想著幫你查原因呢。你不是孤家寡人。”

石萬山的心田和眼睛都濕潤了:“請你代我好好謝謝秦老師。”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鍾,石萬山林丹雁出現在馮倩倩的辦公室裏。

一見麵,馮倩倩就把一個精巧的手機和一個精美的鳳凰形胸針交給林丹雁:“丹雁姐,這是配發給你的裝備。”

林丹雁很感意外:“我不用手機,更不戴這些玩意兒……”

薑柱國笑笑:“倩倩,讓林博士看看她師妹。”

馮倩倩拉上窗簾,打開幻燈機。投影屏幕上出現了黃白虹早期在國外不同場合的變色龍般照片,以及她後來與孫丙乾在一起的各種活動記錄,林丹雁的眼睛瞪得幾乎像酒盅一般大。係列資料表明:黃白虹加入其間諜組織的時間大約在一九九九年六月間,之後立即進行了一係列諜報人員的專業訓練;二〇〇一年二月,孫丙乾在美國注冊成立寰宇華夏公司,該公司注冊資金來源尚未查清;同年年底,孫丙乾和黃白虹由深圳海關入境,直接到達經濟欠發達地區漢江市,開始“生態旅遊”和國際貿易等投資貿易活動。

“黃白虹加入反華間諜組織的大背景,正是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事件。那時候,中美關係因此而極度惡化,惡化之後,中國也並沒把美國怎麼樣,所以那段時間裏,中國留學生和海外移民,投靠反華組織和間諜組織的人數劇增。”薑柱國加以說明。

石萬山驚出一身冷汗:“他們的主子是誰?”

“目前還沒查清。可以肯定,他們最初的目標是我們已經退役的魔鬼穀導彈陣地。前年秋天,寰宇公司與漢江市政府草簽了開發魔鬼穀的協議,不過項目已於去年四月被強行叫停。去年五月份,他們又一度想在七星穀外圍開發生態項目,沒有得到批準。毫無疑問,他們的目的是竊取我們導彈陣地的情報,那批電腦就是他們的傑作。”薑柱國說道。

林丹雁不寒而栗:“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份?”

“基本上可以這麼斷定。不過你別緊張,有我們大家呢。”馮倩倩朝她笑笑。

“謝謝。既然已經明了他們的身份和企圖,為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呢?”

薑柱國道:“證據不充足,捉賊得捉贓嘛。他們有合法商人身份,雖然刺探軍事情報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但表麵上,他們在做正當買賣。”

“想不到黃白虹竟會叛國!我們學校怎麼會出這種敗類呢?”林丹雁恨得直咬牙。

“她可不一般,連綁架殺人這些事她都幹過。這下你明白了為什麼要給你配備幾種通訊工具吧?林博士,從今天開始,你享受A級保衛,以後你離開七星穀必須二十四小時打開手機,必須著便服並佩帶這枚胸針。胸針裏有全球衛星定位裝置,開關在鳳頭上,你如果感到有危險,馬上讓鳳凰的嘴巴張開。不過它有局限性,我們的人隻有在距你一千米之內,才能知道你的準確位置。”薑柱國從林丹雁手裏拿過胸針,做著示範動作。

“我已經到了這麼危險的地步嗎?”林丹雁略微變了臉色。

“別緊張,到處都是我們的人。目前他們還沒有覺察到我們的布置,為了引蛇出洞,還得請你把戲演下去,當然,前提是保證你的絕對安全。”薑柱國說。

“好。我真想親手把黃白虹抓起來!”

“親手抓特務,你林丹雁沒那個本事。不行,你得向我保證絕不會亂來,否則,我走得也不安心。”石萬山認真焦急地說。

林丹雁生他的氣:“哎呀,我至於那麼糊塗嗎?再說,即使我被綁架了,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會像劉胡蘭和江姐一樣,寧死不屈呢?”

薑柱國趕忙說:“可別說這種大話,現在問口供的先進技術太多太高明,你千萬不能冒險。”

“你們就放心吧。”林丹雁沒好氣。

“你別不服氣,現在就試一試你的本事。你現在就跟黃白虹聯係,怎麼表演由你自由發揮。”石萬山說。

薑柱國點點頭以示讚同。

林丹雁拿出手機,給黃白虹撥電話:“白虹你好,我是丹雁。”

“師姐?又哪陣風把你給吹出來了?你開始用手機了?”

“是呀,剛買的。”

“嘻嘻,肯定是為了與鄭帥哥聯係方便吧?你在哪兒?鄭帥哥來了沒有?晚上我請你們吃飯,今天可不能再把你放跑了。”

“別瞎說。我不在市區,在漢江機場,一會兒就飛南京了。”

“又要走?什麼時候回來啊?”

“說不準,大概得一個多月吧。我的工作是鑽山溝,手機老沒信號,所以平常我也懶得用。這樣吧,回來後我跟你聯係。我要登機了,再見。”林丹雁把手機電源關掉,臉有得色地問石萬山,“怎麼樣?我表演功夫如何?”

“不怎麼樣,記住,言多必失。”

林丹雁不悅:“我哪兒失言了?露什麼破綻了?”

馮倩倩寬慰她:“別的都挺好,問題出在你不該說馬上要飛南京。”

林丹雁辯解:“下午四點確實有飛南京的飛機。”

“可是如果他們多個心眼,到機場查出這個航班沒有你,豈不是打草驚蛇?”

林丹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缺乏經驗,跌足直歎:“壞了,壞了。”

“問題也不大,可以補救。兩個小時後,你記得還用你的手機給她打電話,就說你已經到了南京,這個電話暫時不用了。”馮倩倩麵授機宜。

石萬山一看手表:“對不起,我得去趕火車了。丹雁,你可別忘了開手機啊。薑處長,小馮,再見了。”

薑柱國站起身:“走,咱們送石團長到火車站。”

四個人一起出了門。

大功團一營素來有鐵一營的美譽。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鐵一營為祖國的導彈陣地建設事業立下了赫赫戰功。

鄭浩決定進駐一營,坐鎮一線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