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午夜情殤(1 / 3)

《小偷》reference_book_ids":[7166477758883695620]}]},"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莫未越來越不愛回家了,因為屬於她的空間太狹小。9平方米的臥室,擠著單人床、大衣櫃、寫字台和書架。抽屜和櫃子裏塞得嚴嚴實實,床底下堆滿了雜物。她新買的吉他都沒地方擺,更別提她網購了成箱的書和CD!

以前她湊合著過,總覺得自己是暫時住在這裏。可日曆一天天翻過去,山貓回歸的可能性變得渺茫。也許她要當一輩子莫未,意味著她將無限期蝸居在此。

她開始拖延下班的時間。當辦公室裏就剩她一個人,顯得明亮又寬敞。她衝杯咖啡,放開音樂,舒舒服服地靠著椅背,還把腳搭在勞拉的椅子上。等夜幕降臨,落地窗外燈火闌珊,她才溜溜達達往回走,地鐵也不那麼擠了。

這天莫未胃口很好,傍晚走了三條街去吃正宗法式牛排,回到公司已經快9點了。她掏出門卡開門,綠燈亮了,把手卻轉不動,似乎被反鎖了。她敏銳察覺裏麵有輕微響動,便兔子般溜走,躲進斜對麵的複印室。過了一會兒,她從複印機與牆壁的縫隙中看到有人走出辦公室,靛青麻料長褲和綴滿水鑽的紅色高跟鞋——勞拉的標配。勞拉點著腳尖慢慢移步,在複印室和開水間門口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偵察,然後向衛生間走去。稍後,門又開了,出現一雙男士的腿,黑西褲,ECCO皮鞋,匆匆消失在樓道間。

財務部是清一色女將,竟然冒出了男人。莫未雙腿蹲得發麻,大氣也不敢出。她無意中捕捉到羅拉的辦公室戀情,可惜沒能辨識那個男人的身份。羅拉慢慢走回來,又在辦公室待了會兒,乘電梯離開了。莫未站起身,往相反方向迅速走到寫字樓B座,鑽進貨運電梯下了樓。她從公司的側門走出來,穿過小花園,回頭一望,11層還有燈亮著。沒錯,就是財務辦公室,窗前有盆吊籃垂下長長的花蔓。剛才明明看到勞拉關燈鎖門,真是見鬼了。

莫未急不可耐地撥通小開的電話,把剛才的情景描述給她。兩人開始猜測勞拉的情人到底是誰。小開最先排除的就是凱文,因為他看起來很有品位,而且身邊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助理。莫未想到了經常來財務部耍貧的策劃部主管,以及勞拉誇獎過的行政部小帥哥。看誰都有可能,看誰又都不像。

小開說:“勞拉真夠狡猾的,還殺個回馬槍,想逮住入侵者。”

莫未說:“樓上就是設計部,常有人通宵達旦加班,她在哪兒約炮不行啊,非得在辦公室玩火。”

小開說:“玩的就是刺激。有一類男人,在高危地點才能找到感覺。你跟他開個房洗淨了躺平了,他反倒不行了。”

莫未不以為然:“那算什麼男人,真正的男人金槍不倒,何時何地都不會讓女人失望。”

小開笑道:“那種男人隻存在於幻想裏。”

莫未沉默了,山貓似乎漸漸變成了她的幻想。或許她本來就是莫未,山貓隻是她蒼白人生中的一個美夢。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在小屋快要擠爆時,莫未的忍耐也到極限了,找來一隻超大紙箱立在門口,開始瘋狂清理。她拉出床底下的儲物箱,扔掉成堆的毛絨玩具、書包、校服和球鞋。這女孩是有多懷舊呀,連兒時的貼畫本都留著,發黃的美少女戰士和新白娘子背麵的膠力失效了,歪歪斜斜地掉落在地。她打開衣櫃,把黯淡過時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扒下來,丟進大紙箱。抽屜裏的八音盒、藥瓶、複讀機、毛筆、折扇、不明充電器、眼鏡盒統統扔掉。當她拿起一枚褪色的紫發卡時,發現上麵竟然卷著根細長的發絲,不禁悵然。這逼仄的空間藏著一個女孩成長的秘密。她遺留在世間的痕跡正在消退。沒有人知道她愛過誰恨過誰、她的夢想是什麼。

靈魂的消亡是真正的毀滅。

媽媽站在屋子門口,端著一盤削成小塊的火龍果勸她休息。她在興致勃勃地清理書櫃,劈哩啪啦扔掉成套的青春文學、言情小說和女性雜誌。媽媽猶豫不安地望著滿地狼藉,不時從那隻大箱子裏偷偷揀出幾件物品收起來。

莫未騰出手,拿牙簽紮了塊水果丟進嘴裏:“爸呢?我有事跟你們說。”

媽媽趕緊把正在廚房洗菜的爸爸叫過來,兩人望著她的表情有些緊張。

“放鬆點嘛,我們家一直像是繃著根弦。”莫未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爸爸,“我給你們預定了巴厘島四日遊,月底出發——慶祝珍珠婚!”

爸爸掏出信封裏的機票訂單和行程單,滿臉驚訝。媽媽湊過去看,羞澀地笑道:“瞎花錢,老夫老妻的,慶祝什麼呀。”

莫未說:“這是我參加公司歌唱比賽的獎品,一分錢沒花。”

媽媽說:“又蒙我,從小你最怕音樂課了,一張口就跑調。”

“巴厘島是在泰國嗎?我們語言不通啊,到了那邊都找不著北。”父親已經在為旅行細節擔憂了。

“我送你們上飛機,安排中文導遊到機場接應,酒店一日三餐全包,盡情享受海邊美景,什麼都不用擔心。”莫未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們有護照嗎?”

父母茫然地搖搖頭。

上網預約好辦理護照的日期,莫未繼續埋頭苦幹。她踩著椅子,從書櫃頂層取下來一副沾滿灰塵的網球拍,揮舞了幾下。雖不是名牌,手感尚可,總算有物件能派上用場了。頂層還擺著幾支孔雀羽毛和一隻大海螺。她把海螺舉到耳邊聽聽,並沒有海的聲音,轉眼發現下麵壓著一個牛皮紙信封。說不定這姑娘還藏著些鈔票。她拆開信封,掏出五個寫滿的筆記本。其中一本的扉頁上有娟秀的鋼筆字:

人生那麼短,而我為你傷心了好久。

“好久”兩個字有水浸的印痕,也許是淚滴曾落在紙上。

莫未抱著筆記本窩到床上,雙手合十,默念道:“姑娘,為了更好地完成你的人生,我有必要了解你的過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閱後即焚。”驀然,一陣風吹響了窗前的風鈴。

她像是吃了定心丸,虔誠地翻開筆記本。前四本都是對話記錄,日期從十年前的11月開始,應該是大學時代。

M:退燒了嗎?現在多少度?

X:不燒了。(肯定還低燒,我能感覺到你有氣無力)

M:在幹嗎?少寫東西,多睡覺。

X:洗衣服。(病了還逞能?)

M:不要碰涼水!下午我幫你洗。

X:快洗完啦。(騙人)

M:中午我去買飯,你想吃什麼?

X:不用了,我才吃過早飯。(唉,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自己?)

M:不餓也要按時吃飯,我給你打點粥。

X:謝謝。(討厭鬼,竟然跟我客氣起來了)

原來這傻姑娘抄下了她和戀人之間所有的短信!M代表莫未,X應該代表那個男人。晚自習、打開水、食堂約飯、看電影、考試……庸常零碎。

筆記不是簡單的信息複製,她把聊天過程中自己的感受寫在了括號裏。仔細研究,可以發現一個規律,大部分對話由她發起,以她結束。她絮絮叨叨,而他惜字如金。莫未由此推斷,她被甩是必然的。看下麵這段,已經嗅到悲傷的氣息了。

X:生日快樂!

M:(我從淩晨就開始等你的信息,一直等到上午10點半。在你之前,已經有五個朋友給我發過祝福了。你的信息是最簡短、最普通、最不過大腦的,何況你還是以浪漫著稱的校園詩人。)

你突然拉住了我。寬大粗糙的手完全裹住我冰冷的小手,神秘莫測的掌紋將我們的命運捆綁在一起。我們繞著操場一圈圈走,誰也不好意思說話。天已經很冷了,你握著我的手塞進你的外衣口袋。口袋下麵有條粗糲的拉鎖,正好硌到我的手腕,生疼。可我不敢動,我怕你鬆開我的手,我的人生就此分為兩個階段,前半段我踽踽獨行,後半段與你攜手同行。哪怕前方荊棘密布,我也絕不放手。

最後一個本子裏都是日記。這是第一篇,寫於十年前的深秋,推算那時候她大一,男友是她師兄,都在經管係。莫未迫不及待翻到最後一頁,就像讀小說一樣對結局好奇。

采摘完畢,我沒坐大巴回公司,而是提著籃子直奔你家,想讓你嚐嚐最新鮮的櫻桃。

從開門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你的窘迫。你不接我遞給你的大櫻桃,目光遊移。你說:“請不要再對我好了。”

彼時你對我的感情已經淡漠了,隻是沒有說出那兩個刺心的字。我們偶爾還會一起吃飯聊天。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第一時間想到你,就跟以前一樣。隻要你允許我對你好,我就能維持卑賤的幸福感。說實話,我心裏還殘存著希望,或許無微不至的關懷可以喚回你的一絲舊情。

你說你愛上了別人,已經把心完整地交給了她,無法再接受我的關懷。

驚天霹靂粉碎了我。從18歲到26歲,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跟你在一起。現在你把心完整地交給別人了,百分之一都沒給我留,連回憶的空間都沒有。

那個瞬間,我有個瘋狂的念頭,我寧可你死去,這樣你就不能阻止我繼續愛你,我可以隨時去你的墓碑獻上鮮花和熱吻。

長久的沉默是酷刑。可我不敢轉身,不敢出門,我怕門一關上,我就再沒理由找你,你我就永別了,我該怎麼麵對這無窮無盡的空虛?

我自取其辱地問,你也像愛她那樣愛過我嗎?

你的表情很痛苦。你說不一樣。你說我給你的感覺很溫暖,謝謝我這麼多年持之以恒的付出,甚至比你媽媽對你還要好。

總結加致謝。我們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你把我送到電梯口,安慰我說如果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還可以找你,隻要你能做到,就會全力以赴。

我獨自在電梯裏下墜,墜入十八層地獄。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困難就是,我找不到活著的樂趣了。

終於尋到了這姑娘投海自盡的症結。為情所困,生無所歡,死無所懼。莫未捶胸頓足,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真想把那個男人揪過來暴揍一頓。睡了一個姑娘八年,說變就變了,榨幹剩餘價值就一腳踹開。

莫未把筆記本摔在床頭櫃上,望著鏡子裏紫脹的臉,心想,姑娘你忒不了解男人了,長成這樣就不要奢望得到真愛,你是自力更生、自娛自樂的命啊。有給別人獻殷勤的工夫,還不如對自己好點。

雲豹給莫未打來電話,說這周六停課一次,因為他要接待遠道而來的朋友。莫未問他是不是外國人,他說是。又問他是不是女孩,他嗯了一聲。莫未已經猜到八分。Ruby找不到山貓,肯定會跟雲豹聯係,因為當時雲豹在招待會上給她留了張名片。

莫未說:“秋高氣爽,我也正想逛逛,建議你攜我同行。首先,兩人接待一人,充分顯示對外賓的重視。其次,有個跟班跑前跑後照應,你也有麵兒。第三,我口語不錯,以前當過英文導遊,接待外賓經驗豐富。第四,孤男寡女容易冷場,我可以幫你們調節氣氛。第五,我可以襯托她的美貌,讓她心情愉悅。再者,我有公園年票,幾乎不增加你的接待成本。”

雲豹說:“我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你。且不說你當沒當過導遊,我覺得你適合做推銷員。”

深秋一個難得的好天氣,碧空如洗,陽光通透,氣溫回升了近十度,讓人有春天般的夢幻之感。雲豹和莫未在麗晶酒店門口迎來了光彩四射的Ruby。兩年不見,她不再是那個帶點嬰兒肥的小姑娘了,白色修身T恤和錐形牛仔褲勾勒出迷人的曲線,白色發帶高高束起濃密的卷發,臉部線條也更加緊致靚麗。她跟雲豹熱情相擁。莫未也很想抱她,不過Ruby隻是禮節性地跟她握了個手。更鬱悶的是,她比莫未高大半頭。

雲豹拉開車門,請Ruby上他的白色寶馬。Ruby附身向車內看看,又四處張望一番,眼神暗淡下來。一路上,Ruby歪在靠背上望著窗外,莫未也不好跟她搭訕,車內逐漸形成沉默的壓力。雲豹調高了音樂廣播的音量。

飆到頤和園,莫未捅捅Ruby的胳膊肘,興致勃勃地說,下來看看中國最大的皇家園林。Ruby回過臉,竟然淚光閃閃。莫未和雲豹都慌了,連忙遞上紙巾。

Ruby說:“他真的不見我。”

雲豹說:“山貓出差了,不騙你的。”

Ruby說:“飛機上我一眼沒合,盼望他會來機場接我。去酒店的路上,我幻想他在門口等我;你們來了,我猜他會不會躲在車裏給我驚喜。現在所有的夢想都破滅了。”

莫未感到心中一陣痛楚。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佛得角和中國相距萬裏,而是山貓的靈魂陪伴在她身邊,而她渾然不覺。

三人並行走進西門,穿過西堤。池塘隻剩殘荷敗葉,枯枝折掛,池邊長滿潔白耀眼的蘆花,柔軟的波浪隨風翻滾。湖水比天還藍,各式各樣的遊船飄然而過,兩岸的柳條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金色的光芒。莫未說,這就是秋天的感覺,既蕭瑟,又富足。既無情,又多情。朗朗的英文從她口中流出,就像在誦讀一首優美的小詩。雲豹向她投來讚賞的一瞥。

既無情,又多情。Ruby茫然地望著湖麵說,就像山貓一樣。

莫未舉起相機,抓住了Ruby憂鬱的側影。她不再是山貓懷中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她在一個抒情的年紀,非黑即白,熱烈決絕。愛情是她的全部,哪怕隻是想象中的愛情。

為了逗Ruby開心,雲豹提議去劃船。他們上了一隻腳蹬鴨子船,從十七孔橋洞裏徐徐穿過。在莫未的指引下,Ruby眺望著遠處的萬壽山,不時把手伸進湖裏,撩起清涼的水花。

雲豹打趣Ruby:“當初你怎麼沒看上我呢?我彈得一手好琴,長得也不比山貓差嘛。”

Ruby說:“他的聲音有種原始的魔力,喚醒了我體內沉睡的基因。我突然想起我是誰了。我是百萬年前的一株紅珊瑚,而他是一條穿梭於我枝杈間的腔棘魚,我們那時就相愛了。”

莫未和雲豹聽得雲裏霧裏,但是很陶醉。Ruby又講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境,都跟山貓有關。有時他變成了嬰兒,有時他是教堂裏的神父,還變成過一隻兔子。莫未心裏清楚,雖然山貓很喜歡Ruby,但這兩年並不常想起她,甜蜜的回憶稍縱即逝。難以想象,僅僅一麵之緣,山貓竟然主宰著這位異國少女的夢境,占據了她那麼多心思。愛情真是女人的遊戲,女人的幻想,女人的宗教。

中午雲豹想請Ruby吃大董,莫未說烤鴨太俗,提議就近去吃西貝蓧麵。爭執不下,兩人就石頭剪子布。莫未輕鬆取勝,因為雲豹還是老習慣。以前山貓總笑雲豹是機器貓——隻會出拳頭。

進餐廳時高峰期已過,不用排號就占到了四人桌。莫未叫來服務員,碰都沒碰菜單,一口氣點了酸菜炒蓧麵、西貝麵筋、石磨豆腐、功夫魚、黃米涼糕和自製酸奶。

雲豹盯著她:“太驚人了,你點的跟我朋友居然完全一致。”

莫未抓起竹籃裏的瓜子:“英雄口味略同。”

美食端上桌,雲豹和莫未搶著給Ruby夾菜。聽到“Kongfu fish●●●即:功夫魚。●●●”這道菜名,Ruby臉上閃現幾分喜色:“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是魚有功夫,還是吃了這魚就有功夫?”

莫未告訴她:“不是那個中國功夫,是費時費力的意思,這魚得用大鍋燉好幾小時呢,所以香味醇厚,入口即化。”

雲豹偏又多嘴:“這是山貓的最愛,一人能吃光一盤,連刺都不吐。”

Ruby說:“你馬上給山貓打個電話。”

雲豹支吾道:“有時差……”

Ruby幾乎是命令的口吻:“我要跟他說話!”

雲豹便撥打那個永遠無人接聽的號碼,對著Ruby一遍遍放出“power off●●●義為:關機狀態。●●●”的服務音,無奈地向她攤開手掌。

Ruby放下勺子,緩緩垂下睫毛:“你們不了解,我是來跟他訂婚的。”

雲豹說:“寶貝兒,你們相處了也就兩小時吧?”

Ruby說:“那又怎樣?我吻他的那個瞬間就決定要嫁給他了。我跟父母認真商量過,他們同意我18歲以後自己做主。我的朋友也支持我。我有個老師跟日本姑娘相愛了,她為他留在了佛得角,他們很幸福。現在我已經18歲了,我拿到了葡萄牙和英國兩所大學的offer。山貓喜歡哪兒,我就去哪兒讀書。我在努力學中文,還在學做中國菜。如果婚後他願意留在中國,我可以成為地道的中國媳婦。”

“靠,這渾球連未成年少女都不放過。”雲豹跟莫未嘀咕了一句,語重心長地告誡Ruby,“你醒醒吧,山貓快跟他女友結婚了。你的生活剛剛開始,到大學找個帥哥談戀愛去,別被這老男人騙了。”

那一刻,莫未真想把筷子刺進他的喉嚨。

Ruby棕紅色的眸子燃起焦灼的火苗:“他快結婚了?我們通過幾封信,他從沒提過他的女友。”

雲豹說:“實話跟你說,沒什麼見鬼的出差,他是去歐洲度蜜月了。”

Ruby拍桌叫道:“山貓到底在哪裏?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相?!”惹得四麵注視。

莫未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Ruby,你是山貓心上的紅寶石。如果可以看你一眼,他寧願翻山越嶺,赴湯蹈火。如果他沒有出現,他一定有難言的痛苦和無奈。如果得知你想嫁給他,他會幸福死。可惜他沒有那麼大的福氣。去葡萄牙好好念書吧,倫敦的陰天不適合你,你需要明媚的海浪和沙灘。傷心的時候,不要狂吃,不要喝酒,不要熬夜,也不要聽信陌生人的鬼話。坐在海邊吹吹風,跟朋友去度個假,回家抱抱父母,一切都會好的。你的笑聲,山貓能聽到。他的歌聲,你也能聽到。愛沒有距離,愛也不會消失。就讓回憶定格在天使雕像下親吻的瞬間吧,他愛你,永遠。”

Ruby似乎沒有說話的力氣了,含糊地點點頭,淚珠紛紛滾落,像一株尚未開放就遭到暴雨的花苞。

雲豹悄聲對莫未說:“你這花言巧語的勁兒也像我朋友。”

走馬觀花逛完故宮,天色已暗。雲豹問Ruby要不要去秀水街淘貨,她說想去看看山貓唱歌的那間酒吧,這是她在北京的最後一個心願。

三人來到後海,在湖畔吃了頓茶馬古道雲南菜,然後溜達到Black Box。平時冷清的門麵竟然紅火起來,不到9點便爆滿了,裏麵傳來夢幻的歌聲。新雇的服務生把他們引到門廳的吧台邊,臨時加了三把椅子。還有客人陸續進入,門口已經開始排號了。

莫未大驚,這火爆程度趕上以往的聖誕狂歡夜了。舞台上到底是何方神聖?

女歌手長身細腰,銀白單肩絲裙垂至腳踝,戴著冰藍色的發套和長長的假睫毛,左眼角用亮橙油彩挑起一束火苗。沒有樂隊,她唯一的夥伴是個抱著電吉他單調刷弦的男孩,姿勢紋絲不動,表情冷漠得像僵屍。沒有和弦,沒有主調複調,她嘴唇貼著麥克風,半哼半唱,含混不清的歌詞夾雜著英語、法語和意大利語。音質柔美,但沒有溫度。她的血一定流得很慢,像即將結冰的河。莫未猜想此時此刻她的衣服被扒光了也不會睜眼,被鞭子抽打也不會驚惶,哪怕酒吧突然發生爆炸,觀眾都死光了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