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穩中求變
曾國藩在極主穩慎的同時,也很注意機動靈活,講求變化多端。他指示下屬說:“兵事喜詐而惡直也。”“古人用兵,最重‘變化不測’四字。忽主忽客,忽正忽奇,變動無定時,轉移無定勢,能一一區別之,則於用兵之道思過半矣。”
忽主忽客中的主和客分別是指什麼呢?曾國藩說:守城者為主,攻者為客,守營壘者為主,攻者為客,中途相遇,先至戰地者為主,後至者為客。兩軍相持,先呐喊放槍者為客,後呐喊放槍者為主。兩人持矛相鬥,先動手戳第一下者為客,後動手即格開而即戳者為主。
曾國藩把這套“主客論”進而推到了戰略問題上。他批評江南大營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對於“內外主客形勢全失”。向榮、和春專注金陵一隅,而不顧對金陵上遊的爭奪,在江北,連與江浦、六合緊連的和州、無為一帶也不去占領,安慶、廬州更不在他們的戰爭全局的投影之內;在江南,對與江南大營毗鄰的皖南地區,未力加控製,以鞏固大營的後方。這叫做全失內外之勢。與此同時,向榮、和春又根據朝廷的旨令,“援浙、援閩、援皖、援江北,近者數百裏,遠者二三千裏,援軍四馳,轉戰不歸”,被太平軍各個擊破。如馮子材率五千人援江北大營,幾被全殲於小店;在六合、浦口之役中,李若珠部五千餘人全部被殲於揚州,張國梁大敗於浦口,周天培部全軍覆滅。僅這兩次戰役,共損失“兵勇一萬數千名,精銳失之過半”。這叫做全失主客之勢。江南大營的內外、主客之勢之所以全失,曾國藩認為,這是因為向榮等“不能從大處落墨,空處著筆也”。
為此,曾國藩提出了“以主待客”,就是要以退為進,不輕易出擊,保存實力,後發製人。在給曾國荃的信中寫道:敵人向我進攻,一定要仔細考究衡量而後應戰的多半會打勝仗;隨意而沒有仔細考究衡量,輕率地發兵向敵人進攻的多半會打敗仗。兵者是不得已而用之的,應常常存留著一顆不敢為先之心,必須讓對方打第二下,我才打第一下。與強悍敵人交手,總要以能看出敵人的漏洞和毛病為第一重要的道理。如果在敵方完全沒有漏洞、毛病,而我方貿然前進,那麼在我方必有漏洞和毛病,被對方看出來了。不要乘自己有急躁情緒的時候,不要為大家的議論所動搖,自然能夠瞄準敵方可破的漏洞。正是這一思想的具體體現。
忽正忽奇中的正和奇分別是指正兵和奇兵。中間排隊迎敵為正兵,左右兩旁抄出為奇兵。屯宿重兵、堅紮老營與賊相持者為正兵,分出遊兵,飄忽無常,伺隙狙擊者為奇兵。意有專向、吾所恃以禦寇者為正兵,多張疑陣、示人以不可測者為奇兵。旌旗鮮明,使敵不敢犯者為正兵,羸馬疲卒、偃旗息鼓、本強而故示以弱者為奇兵。建旗鳴鼓、屹然不輕動者為正兵,佯敗佯退、設伏而誘敵者為奇兵。
一般說來,用奇兵比用正兵好,老子就說要“以奇用兵”,奇兵的優點是隱蔽,出其不意,變幻莫測,但有時也要用正兵,威風凜凜,氣吞山河,使敵不敢進犯。
關於穩慎與靈活的關係,曾國藩在一副聯中說得很明白:
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當,次求變化;
辦事無聲無息,既要精到,又要簡捷。
穩慎與變化,有先後之序;精到與簡捷,須同時並求。這就是曾國藩的戰略原則的總的要求。
曾國藩對待戰爭中的快慢問題,主張慢中求快;對待戰爭中的戰守問題,主張先守後戰;對待戰爭中的靜動問題,主張以靜製動;對待戰爭中的主客問題,主張以主待客。這些都是以“穩慎”二字為出發點來立論的。曾國藩之所以強調後發製人,是與當時戰爭中的主客觀條件有關的。蔡鍔分析說:“其時所對之敵,並非節製之師、精練之卒,且其人數常倍於我”,“兵器未如今日之發達,又無騎、炮兩兵之編製,耳目不靈,攻擊力複甚薄弱”,“所以戰術偏重於攻勢防禦,大概有因時製宜的法則”。所以,曾國藩的“穩慎棋”是一種特定曆史條件下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