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曆史又為後人留下了這樣一言難盡的一筆。

1942年4月6日,在山西吉安縣安平村的一間大房子內,閻錫山等六人和日本人坐在談判桌上了。從日方的談判陣容可以看出他們對此次談判顯然寄予厚望。華北方麵軍參謀長安達二十三、第1軍司令官鬆岩義雄、第1軍參謀長花穀正三名將官出席。閻錫山曾在日本留學,自然不用帶翻譯。他說了一番恭維日本的話後,提出了“共同防共,外交一致,內政自理”的合作原則。

岩鬆義雄冷笑道:“你應該看清形勢,大東亞聖戰日本已有必勝把握,你還猶豫什麼!你應立即發表通電脫離蔣政府。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相應的東西,如你馬上表態,即可得到三百萬元聯幣和一千枝步槍。汾陽協定中你所要求的東西,我們會分期陸續交付。”

閻錫山選擇這裏作談判地點,自然不怕日本人動武。用計謀用了大半輩子的一代梟雄,哪能相信空頭支票?他低垂著眼皮道:“這個,這個一切準備尚未完成,發通電的時機尚未成熟。再說,你們答應的東西不一次性付清,我不好向部下交待。”

花穀正年少氣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把眼睛睜大些!珍珠港一戰,美國已被日本打垮了,如今皇軍在東南亞所向披靡,蔣介石就要完蛋了!你還觀望什麼!走,跟我們回太原去!”說著,一把抓住閻錫山的衣袖。

閻錫山慌了,連聲說:“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我不去太原,我去太原幹嗎?”

談判是無法繼續了。山西省長蘇體仁站起來打圓場道:“我看還是休息一會再談吧。”

雙方退出了會場。閻錫山剛把冷汗擦去,警衛來報:“有一隊日本人的騾馬向安平村開來,可能是日本炮兵。”

閻錫山立刻想起了鴻門宴,和警衛總隊長兩人沿小路落荒而去。日本的三位將軍提出重新談判時,閻錫山早跑出幾裏地了。這時,那隊騾馬進了村子。騾馬馱的是一千條槍和三百萬聯幣!岩鬆義雄大罵道:“閻錫山無理!他要受到懲罰!”

幾日後,重慶、西安的天空飄落下幾千張傳單,上麵印著閻錫山和岩鬆義雄握手的照片。岩鬆司令官同時率兵對閻錫山加以討伐。岡村寧次得知詳情後,對岩鬆放走煮熟的鴨子深感不滿,幾個月後下令解除了岩鬆司令官的職務,又將花穀正調往他處。

蔣介石深知閻錫山的為人,國共反臉之日,恐怕就是閻錫山投敵之時。隨著戰爭的越來越艱難,他對地方派的控製會越來越弱。動兵又不能,收買又無經濟實力,除了維持,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在錯綜複雜的政治角逐中,利用宿敵間的矛盾為己所用,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群雄並起的時代,此法是一劑靈丹妙藥。蔣介石此時再用此計,感受恐怕是味同嚼蠟。

度過幾個難眠之夜後,蔣介石決定召見周恩來。談成談不成且不去管他,至少現在需要作一作這種姿態了。

7月21日,大病初愈的周恩來見到了蔣介石。這次會談顯得生澀而短促。蔣介石隻表示兩點意見:一、他已指定張治中和劉斐同中共談判;二、國民黨的聯絡參謀繼續去延。實際上,十天前周恩來已和王世傑、張治中進行了接觸,可見這時蔣介石對國共談判興趣不是很大。

二十天後,蔣介石忽然對談判又熱衷起來。在這一段時間裏,他有兩喜,一是盛世才徹底改變了親蘇態度,表示完全服從中央政府;一是西北的回族地區騷亂問題得到基本解決。西北安定後,中共便少了移兵新甘青的可能,國民黨方就能占據談判的主動權。

8月14日,蔣介石再次約見了周恩來。

蔣介石開門見山道:“目前戰爭正殷,敵人不會自撤,中國須自身弄好,則敵人不足懼,國內問題應該好好解決。”

周恩來答道:“上次委座訓示後,我已和張部長、劉次長商量解決問題的途徑。”

蔣介石顯得很興奮,“這次要根本解決。一周後,我要去西安徹底解決西北問題,可能會在那裏逗留一段。毛澤東上次不是表示要見見我麼?那就在西安見見吧。你告訴延安,讓他們安排一下,到時我派飛機去接他。”

回到“周公館”,周恩來拿起筆和紙後,踟躕半晌,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蔣介石突然決定見毛澤東,用意何在?根本解決?國共關係能是見一次麵就能解決的?為什麼他在新疆和回族問題初步解決後提出見毛?難道他已經看出毛是中共的關鍵設下誘捕之計?此事不得不防。可是,從蔣的態度上又看不出什麼惡意,此邀又不好回絕。當天晚上,經過反複考慮,周恩來電告見蔣詳情並分析利弊後,提出如下兩種方案供中央參考:一、毛澤東稱病,以林彪為代表,到西安見蔣一次;二、要求蔣帶周恩來到西安,爾後周飛延安偕一人回西安見蔣麵談。

上次參政會一事,教訓沉痛,周恩來不得不倍加謹慎。

毛澤東這時確實正患感冒。8月17日,毛澤東沒經過多考慮,即複周恩來道:“毛現患感冒不能啟程,擬派林彪同誌赴西安見蔣,請征蔣同意,如能征得蔣同意帶你至西安,你回延安麵談一次,隨即偕林或朱赴西安見蔣則更好。”這份電報是以中共中央書記處名義拍發的。這是不是說明毛澤東此時尚在猶豫?

毛澤東在權衡見蔣的利弊得失。一個月前周恩來見王世傑、張治中時,張、王明確提出進一步商談要以何白1940年皓電即《中央提示案》為基礎,當時中共沒有表態。現在是不是到了可以表態的時機?英、美在太平洋戰場已穩住了陣腳,相持階段已經到來,日軍的攻勢已超過極限,此後便要走下坡路了。蘇聯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已進行五十來天,已出現對蘇有利征兆,如蘇能勝利,此役將成為希特勒的滑鐵盧,歐洲戰場將轉入反攻階段。在這種大勢下,內戰可能雖依然存在,但合作的可能顯然增大,如經努力定可實現。必須估計到日本戰敗後的情況,如此方可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日戰敗從中國撤退後,若像現在這樣和那時依然強大的國民黨保持這種犬牙交錯的地域關係,一旦爆發大規模內戰則必為其所製。那時,新四軍及黃河以南的八路軍須集中到華北,甚至全部兵力須退到東三省,方可與國民黨坐在一起說話。是該做這方麵的準備了。如果能直接見蔣,提出遵兩年前《中央提示案》,蔣很可能會答應,這樣戰後的危機將不複存在。

此一時,彼一時。兩年前讓毛澤東怒發衝冠的《中央提示案》,如今竟成了他的一步算路深遠的棋!當年毛澤東堅決拒絕《中央提示案》是怕在北撤過程和北撤完成後,中共軍隊受日軍、國民黨軍南北夾擊。現在抗戰勝利已露出了東方天際的一抹魚肚白,實行此案,等日軍一敗,立即就可出現個南北朝局麵。毛澤東自信在最艱難的1942年,國民黨方沒人能看破他走的這步棋。他的猶豫隻是想用點時間再詳細考慮考慮。他以中央書記處名義發電,是為了一旦下了決心還可以以自己名義改變主意。

17日夜,延安收到了這樣一份情報:丘吉爾和斯大林於12日至15日進行會談,討論建立第二條戰線問題。18日,中央政治局開會討論了一天國際國內形勢,最後得出結論:中國局勢有朝親蘇、和共、政治改良轉變之可能。

19日淩晨四點半,毛澤東下了決心。他以自己名義電告周恩來:“依目前局勢,我們應見蔣,我感冒已十日,過幾天要動也可以動。關於我見蔣,中央亦尚未作最後決定。”

隻有毛澤東才有力量說出這樣的話。他當然記得兩天前自己以中央書記處名義發出的電報內容。周恩來在五點鍾從床上爬起來讀到這樣一份電報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呢?他該不會重複張聞天的話吧?張聞天發牢騷說:“中央決議通過的,照著做了又來駁斥,因此事情不好辦。”周恩來不會發這樣的牢騷,這種太直太書生氣的手法,他不屑使用。毛澤東突然改變主意自然有他的道理,然而又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19日上午,周恩來電告毛澤東:“你與蔣即會麵似嫌略早,最好林或朱先打開談判之門,如蔣約林或朱隨其來渝,亦可答應,以便打開局麵,轉換空氣;一俟具體談判有眉目,你再來渝,便可見渠。”

此電已見人民共和國全盛時期周恩來的風采:謙恭而無媚相、全麵而顯重點、柔和而出剛健。麵對此電,毛澤東無可挑剔了。8月22日,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先派林彪去見蔣,毛見不見蔣視情況而定。毛澤東在這次會上再次強調整頓三風和精兵簡政的重要性,提出整軍、整政、整黨、整財、整關係的五種辦法。

照一般邏輯,毛澤東見不見蔣之爭已經劃上了句號。可是,因為當事人是毛澤東,這種一般邏輯就無法駕馭。一周後,毛提出見蔣問題。8月29日,他電告周恩來:“蔣到西安時,先派林彪見蔣,然後我去見他。依目前國際國內大局,我去見蔣有益無害,俟林彪見蔣後即確定我去時間。”

周恩來對此電沒有回複。

9月3日,毛澤東再電周恩來,重申親自見蔣介石的重要性:“目前不在直接利益我方所得之大小,而在乘此國際局勢有利機會及蔣約見機會我去見蔣,將國共根本關係加以改善。這種改善如果做到,即是極大利益,哪怕具體問題一個也不解決也是值得的。蔣如約我到重慶參加十月參政會,我們應準備答應他。蔣在蘭州頓了半個月,這幾天可能即到西安,林彪準備在蔣電約後即動身去,我則在林去後再定去西安的日期。”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如今形勢未明,蔣介石可能會答應兩年前的條件,等形勢明朗後,誰都能看出中共軍隊移歸黃河以北的用意,蔣介石恐怕就不答應了。作為一名可睥睨天下的天才戰略家,他知道這種良機不會像牛毛一樣多。再說,以蔣介石的性格和地位,這次若邀不到毛澤東,他決不會再輕而易舉開這種口了。君無戲言啊!曆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蔣介石再邀毛澤東見麵時,日本人已經投降了。

周恩來不得不認真對待毛澤東這封電報。他認真考慮兩天,於9月5日電複毛澤東,全麵闡述了他的看法和建議。電報全文如下:

我們認為見蔣時機尚未成熟。其理由:一、蔣雖趨向政治解決,但他之所謂政治是要我們屈服,決非民主合作;二、蔣對我黨我軍的觀念仍為非合並即大部消滅;三、蔣對人的觀念仍包藏禍心(即打擊我黨領導,尤其是毛,西安事變後尚想毛、朱出洋,時至今日尤要葉挺太太勸葉悔過自新,吾屢次請回延不理,此次我在電答時提到願回延接林或朱出來亦不許),因此可說他對我黨我軍及民主觀念並無絲毫改變。

次之,在局勢方麵,並非對我有利:一、蔣對國際局勢的看法,一麵承認日寇有續攻中國可能,而英美一時無大力援華,且反內戰,但何等卻看到蘇聯今日處境需要對華讓步,英美亦須中國拖住日本,他正好借此依他的想法解決西北及國內問題。二、中共“七七”五周年宣言,本是我黨曆年主張的發展,而他卻認為由於蘇聯讓步,中共亦不得不屈服。三、毛出為謀求改善根本關係,而蔣則可利用此機會打擊地方和民主勢力,以陷我於孤立。

因此,蔣毛見麵的前途可能有兩個:一、表麵進行得很和諧,答應解決問題而散。二、約毛來渝開參政會後,借口留毛長期駐渝,不讓回延(此著萬不能不防)。若如此,於我損失太大。我們提議林出勿將話講死,看蔣的態度及要解決的問題如何,再定毛是否出來。

毛澤東采納了周恩來的建議。這一改變使得二十世紀中國兩大巨人的會麵整整推遲了三年。雖然失去了見蔣的機會,但毛澤東並沒有感到失望。他得到了幾年來一直想得到的東西:周恩來對他的發自肺腑的忠誠。他從周恩來這份電報中捕捉到了這種忠誠。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千將易得,一相難求。周恩來如果不把他視作中國共產黨無法替代的靈魂,絕對寫不出這種電報。

9月14日,林彪按預定方案從延安出發,前往西安見蔣介石。蔣介石沒為他派飛機。這一變化至少透出這樣一個消息:蔣介石這時隻對見毛有興趣,毛澤東的爽約,使他丟了些領袖的麵子。

誰知天公不作美,使得國共兩黨這一輪接觸再起波瀾。8月底,陝北下了一場數十年罕見的大雨,山洪暴發,路麵被衝壞處多多,林彪的吉普車在路上幾次拋錨。9月14日,他隻走了一半路程。15日下午,林彪顧不得更換沾滿黃泥巴的鞋褲,即去找師兄胡宗南。

胡宗南劈頭蓋臉埋怨道:“你們是怎麼搞的嘛!反反複複,猶猶豫豫,校長今晨已回重慶了。”

林彪自然是有苦難言,眼巴巴地看著胡宗南道:“校長留沒留什麼話?”

胡宗南再無年初的熱情:“沒留什麼話,看樣子很生氣。校長日理萬機,早定下的事,你們這麼久不知都在做什麼!”

蔣介石日理萬機,林彪也無法擅自從延安出來見他。事到如今,隻好請示延安後再作打算了。

這一天,毛澤東也知道了蔣介石已回重慶的消息。他給周恩來發了這樣一份電報:“國內關係總是隨國際關係轉移,第一次反共高潮發生於德蘇協定、蘇芬戰爭及英美反蘇時期,第二次反共高潮發生於德蘇協定繼續存在,英美蘇關係仍沒好轉而軸心則成立三國同盟時期。自蘇德戰起,英美蘇好轉直到今天,國共間沒有大的衝突。這個期間,又分兩級,在英美蘇未訂具體同盟條約及滇緬路未斷以前,蔣的親蘇、和共決心仍是下不了,在此以後,他才下這個決心。我們估計這個好轉的總方向是定了,目前任務是促成談判,促成具體解決問題,故應避免一切枝節,極力表示好意。林彪昨晨已乘車起身,聞蔣介石已返渝,我們仍要撲到西安後要求赴渝,以期打開商談門路。”

毛澤東當然料到蔣介石為何生氣。不過,在現今大勢下,蔣介石耍過小性子、擺過領袖的譜後,找回了麵子,還是要對話的。正是基於這種分析,毛澤東才決定讓林彪追過去。

蔣介石果然同意了林彪赴渝。然而,這麵重圓的破鏡畢竟出現了外表的、心理的裂痕,照出來的影像不可避免地變了形。10月13日,林彪在張治中的陪同下走進了蔣介石曾家岩官邸,此時正近黃昏,重慶上空已罩上濃濃的霧靄。林彪的心情也如這種天氣,沒有無限好的夕陽照耀。以後的幾小時,為後世留下了一篇不文不火、略嫌沉悶的師生對話。

蔣:路上可順利?

林:坐了兩個星期汽車,不礙事,也算嚐嚐蜀道的滋味。

蔣:(麵露笑意了嗎?)嗯!(又無話了。)

林:毛先生很願見你的,不巧他患了傷風無法前來,他讓我問候你。

蔣:(心裏道:世上哪有傷風感冒一病一個多月之理!這種把戲還用得著看嗎?)我知道了,你再見到他,請代我問好。你此次來渝,毛先生有什麼意見讓你轉達嗎?

林:接校長電報後,毛先生即提出中共中央會議討論;並約我數次談話。他強調要我轉達中共對於抗戰建國之觀察、國內統一團結及對委座之期望等問題。先說抗戰建國。此次世界大戰,同盟國必獲最後勝利,這是毫無疑問的,因此中國抗戰的勝利毫無疑問。如今,德日的力量,業已盡量使用,已到戰爭的轉折關頭。德國傾全力尚無法解決蘇聯問題,待將來第二戰場開辟,其必無以應付。英美對於日本,將來必從太平洋以海空軍合力反攻,我國與蘇聯亦可協同從陸上進擊。校長高瞻遠矚,早說過日本之敗必從海上開其端。

蔣:很好,說下去。

林:我國抗戰目的在建國。我國建國之條件,較之並世列強,獨為優厚。我曾旅居蘇俄,那裏民族複雜,曆史傳統及語言文字均不一致,天寒地凍,農作物種類稀少,人口少於中國一半以上,他們卻在一戰後二十年完成建國大業,至今乃能抵抗世界最強大之德國。其政治上團結、向外學習先進技術等經驗,可供我們效法。英美各國條件自然也不如我國。我處亞洲大陸之上,東連太平洋,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口,戰時可出兵員三四千萬,且皆堅毅勇敢,堪稱舉世無匹。所以說,我之建國條件,堪稱世界第一。我們目前是要建設一個以總理的主義與校長的領導為根據的新國家。

蔣:說下去,說下去。

林:國內的統一與團結,至關重要。這是建國成功的基礎。我來之前,毛先生一再強調說:今後我們兩黨應彼此接近,彼此相同,彼此打成一片,以求實現徹底統一,更求將來能永遠團結。我們不僅現在要擁護委座,即到將來,亦必擁護。

蔣:(點點頭,沒說話。)

林:我黨名稱雖為共產黨,實際即為救國之黨。黨的組成分子,老輩同誌大抵是辛亥革命的參加者,後一輩當初皆首先加入國民黨,爾後轉入共產黨。我個人的經曆也可說明。當時,激於救國之熱忱,本於救國之一念,故投身黃埔,加入國民黨。至今在我腦海中所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全是校長當日的教誨。後來,因認識到共產黨也屬救國,也就加入了。經十幾年的變故,我的根本思想仍在救國,這一點無任何變化。有人說共產黨人多為共產主義的書本知識所蒙蔽,我看不然,可以說,凡屬中共黨員,皆未讀過很多的共產主義書籍,隻是目擊中國之現實之不堪,激於義憤,心切雪恥救國,才加入的。那麼,兩黨之間還有什麼鴻溝可言?

蔣:(挪挪身子,看看表。)

林:我們認為,尚有一種思想影響抗戰,這就是有一部分人總是希望挑起內戰,如果真發生這種慘劇,抗戰建國必前功盡棄。

蔣:(喉嚨深處發出怪響,再看一次表。)

林:委座高瞻遠矚,當然早看到了這種危險,並盡力抑製這種錯誤思想的蔓延。中國不能再打內戰了。

蔣:(再看看表,皺了皺眉。)

林:(固執地低著頭說下去)中國地域遼闊,萬一內戰不可避免,則我回旋餘地,綽綽有餘。而且我國經濟,尚處在自給自足時代,與歐美很不相同,我可到處種棉織布,生產稻麥,即使到山地,也有苞穀可吃,就經濟條件而言,國內黨派問題,不是用兵可解決的。

蔣:(輕輕歎息一聲:娘希匹,這個林彪當年在黃埔不顯山不露水,如今從哪裏學來這種口若懸河的口才!苞穀也吃不到呢?走著瞧吧。)

林:總之,無論就中國之社會、地理、經濟與軍事各方麵而論,皆希望中國從此能團結統一,而不可發生內戰。以上皆是中共的觀察所得,特為校長呈明。其它具體事項須請示委座的,容以後再呈。

蔣:(像是吞下了別的話語)你在重慶還準備呆多久。

林:我還要晉謁何總長,閑時還要看看昔日的同學。

蔣:你在離渝前,我再找你談話。

從談話的時間可以推斷出,談話結束時,正是進晚餐的時候,蔣介石並沒表示要留林彪共進晚餐,林彪隻好空腹而返。林彪作長篇發言時,享受沒享受到茶水侍候的待遇,史料沒有記載。也許是有的,但他顧不上喝。因此是否可以這樣猜測:他回到八路軍辦事處後,第一件事就是端過周恩來的一杯涼茶,一飲而盡。周恩來問道:“談得怎麼樣?”林彪道:“校長大人不過說了七八句話,能怎麼樣!”周恩來說:“校長今天做學生聽你講了半天?效果如何?”林彪拍拍肚子:“我這裏咕咕叫,白講了。”周恩來歎了口氣:“這扇門真不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