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美英情報機構在蘇聯屢屢遭受重大損失,英國人終於開始懷疑菲爾比的身份。
也就是在美國期間,菲爾比才知道,聯邦調查局開始對泄密者進行了大量的調查。他們的調查工作集中在大使館的一些非外交人員的職工身上,截至當時為止,還沒有發現牽涉到任何一個外交官,更別說職位相當高的外交官了。
菲爾比把泄密事件與有關的外交部人員名單一排列,就知道誰是真正的泄密者了。他發現與此有關的人員有4人,其中最後一人是麥克萊恩。麥克萊恩同菲爾比是在30年代結識的,但自那以後一直沒有見過麵,現在他已經是英國外交部美國處的處長了。麥克萊恩和菲爾比一樣是克格勃潛伏在英國的劍橋五人小組成員之一,毫無疑問,泄密者就是他。
與此同時,有關泄密者的幾十份報告仍陸陸續續地給菲爾比送來,種種跡象表明,一場涉及使館官員的調查就要到來。
正當華盛頓圍繞英國大使館泄密案調查日趨緊張時,蓋伊·伯吉斯從倫敦調到華盛頓任使館二等秘書,這使菲爾比大為吃驚。伯吉斯是他劍橋時的好友,從那時,他們兩人的事業就纏在一起了。菲爾比把伯吉斯作為可以信任的對象推薦給了蘇聯情報機關,而伯吉斯後來則以幫助菲爾比順利進入英國秘密情報局作為回報。
兩人曾在秘密情報局一起共過事,他們之間的交往是人所共知的。誰要是對他們之間的關係進行進一步調查,就會露出一些不利的線索來。菲爾比認為,伯吉斯來得很不是時候。
伯吉斯到華盛頓沒多久,就後悔不該到美國來。他的脾氣和性格不適合外交官的工作。他的暴躁的脾氣和愣頭青似的性格使他在大使館的工作遭到損失,結果讓他介於辭職和半辭職的狀態。總之,他急於想回倫敦去。
這倒給菲爾比一個很好的啟示——他可以把伯吉斯回倫敦和營救麥克萊恩這兩件事結合起來。對伯吉斯來說,被強行送回去而不引起懷疑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三天後,伯吉斯在弗吉尼亞州接連三次超速開車,州長對有人如此濫用外交特權提出強烈抗議。沒過幾天,伯吉斯就被遺憾地告知他不得不離開美國了。伯吉斯和菲爾比心想事成了。於是菲爾比和伯吉斯一起研究營救麥克萊恩的每個步驟。
他要伯吉斯到倫敦後先要和蘇聯聯係人接頭,彙報全部情況,然後帶著一張寫有約會時間和地點的紙條去麥克萊恩的辦公室找他,並把實際情況全部告訴他。
他們還就菲爾比的處境問題進行了討論。菲爾比說:“盡管采取了種種預防措施,在調查麥克萊恩和你的活動時勢必要懷疑我。看來此事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但我想我可以用主動地幫助解決英國大使館泄密案件的辦法來轉移對我的懷疑。”
在這之前,菲爾比一直按兵不動,聯邦調查局和軍情五處愛幹什麼就幹什麼。現在到了自己出麵的時候了。菲爾比給局裏寫了一個備忘錄,建議他們不必對大使館的傭人進行浪費時間的調查。他認為應該從蘇聯叛逃者克裏維茨基的供詞著手,把他所提供的資料與1944年至1945年泄密期間派駐華盛頓的外交官的材料核對一下。維維安很快給予回信,他對菲爾比說,他們也一直是這樣考慮的,但是檔案裏並沒有任相關記載。
隨後,菲爾比還找到了一個可以直接給伯吉斯去信的借口——英國駐華盛頓大使館的交通官員兩次問他,伯吉斯放在停車場的那輛林肯牌汽車怎麼辦?於是菲爾比就用緊急的語氣給伯吉斯寫信,暗示伯吉斯:“如果不立即辦就太晚了,不然他們將把你的汽車送到廢物堆去。”
接著,軍情五處在把克裏維茨基的供詞跟大使館泄密問題的材料核對後,給菲爾比送來了一份大概有6個人的名單,並說調查工作正在積極進行,名單上就有麥克萊恩,但由於他們對一個代號的迷惑和錯誤理解而把另一個人列為重點嫌疑,結果把麥克萊恩的名字放在最後。菲爾比希望伯吉斯的行動早點結束,麥克萊恩的危險越來越近了。
1951年5月25日,英國外交部授權軍情五處下周審訊麥克萊恩。就是在當天,伯吉斯租了一輛轎車,前往麥克萊恩的家中。兩人剛離開家,軍情五處的人立刻跟了上來。麥克萊恩與伯吉斯來到火車站,上了火車並成功地甩掉了那些跟蹤他們的人。但是他們並沒有辦法通知菲爾比。
第二天清晨,軍情五處駐美國代表佩特森給菲爾比打來電話,說剛接到倫敦打來的一份很長的特急電報,如果沒有人幫忙,他就得用一整天時間才能譯出密碼,因為他剛給秘書放了一周的假。他問菲爾比能否把秘書借給他。聽到這情況,菲爾比心都快跳出來了。難道是麥克萊恩被捕了嗎?伯吉斯出什麼事了?菲爾比做了必要的安排之後坐下來鎮靜了一下,他恨不得馬上闖進佩特森的辦公室,把事件弄明白。但他認為還應該是若無其事地按常規處理要好些。
菲爾比徑直走進佩特森的辦公室。佩特森臉色陰沉,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說:“金,鳥兒飛掉了。”
菲爾比徹底放心了,但仍表現出吃驚的樣子:“什麼鳥兒?是麥克萊恩嗎?”
“是的,”佩特森回答說,“但是更糟糕的是……伯吉斯這家夥也跟他一塊兒走了。”
這一下,菲爾比的震驚就絕不是裝出來的了。他知道不僅是麥克萊恩,連伯吉斯也成功逃走了。
伯吉斯和麥克萊恩的出走使菲爾比麵臨重大抉擇。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成為頭號懷疑的對象。在最初研究麥克萊恩的逃跑問題時,他的蘇聯同事就考慮到他可能陷入危險的境地,精心地為他策劃了一個逃跑計劃,很明顯,伯吉斯的逃跑使情況變得更緊急了。
於是,菲爾比決定先拆掉房裏所有的秘密設備,再了解聯邦調查局的態度以後再做出決定。他的指導思想是:“除非我蒙混過關的機會十分有限,否則我一定要闖過這一關。”
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要估計一下蒙混過關的機會有多大。菲爾比認為,他現在的機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他已經在英國情報部門裏幹了11年,其中7年擔任高級職務,跟軍情五處合作了8年,跟美國情報機關緊密配合了將近2年,斷斷續續的聯係保持了8年,這就是他最大的優勢。他認為他對敵人的了解程度已到了足以預見他們一般將會采取的行動。他了解法律和慣例對他們工作的種種限製。另外,在倫敦肯定有許多身居高位的人非常希望看到他清白無辜,這一點非常重要。
但是,美國中央情報局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哈維向局長史密斯呈遞了一份報告,指出菲爾比與伯吉斯交往甚密,並且知道菲爾比還辦理過伏爾科夫的案件,因此他推斷菲爾比也是一名蘇聯間諜。之後,中情局長史密斯就致信給英國秘密情報局,說他對菲爾比不信任。軍情五處根據哈維的報告對菲爾比做了一些調查,發現問題遠遠比想象中嚴重。
1951年,英國外交部把菲爾比從美國召回倫敦秘密審問,最先審訊菲爾比的是軍情五處的懷特,他要求菲爾比交代他與伯吉斯的關係,菲爾比很輕鬆就把這個問題推托過去了。在審訊進行到僵持階段的時候,審訊菲爾比的人換成了國王的法律顧問密爾摩。密爾摩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審訊官,菲爾比早就知道他的厲害,於是就裝出極力配合他的樣子,但是並不給他一絲機會抓到有利的證據。經過一番較量,密爾摩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最後審訊他的是威廉·斯卡頓。這個人更是老奸巨猾,他曾經步步為營,節節進逼,騙取了為蘇聯服務的科學家間諜勞斯·福克斯的相關情報,並破獲了原子間諜網。在審訊菲爾比的過程中,這位審訊官為他設了好幾個圈套,但是聰明的菲爾比就是不上當。最後,菲爾比是蘇聯間諜的論斷隻得被暫時擱置起來,不過他以後不能再在秘密情報局幹了。
挺過了審訊的菲爾比在離開秘密情報局後過上了平靜的生活。可是三年之後的1954年4月,一位蘇聯特工叛逃英國,供出了麥克萊恩與伯吉斯都在莫斯科,他們的叛逃是由當時在華盛頓的一位“第三人”策劃的。消息一出,英國上下大吃一驚,菲爾比再次受到了秘密情報局的審訊。
不知為何,在審訊過程中,秘密情報局故意放過了菲爾比。而國會上下也因菲爾比一案鬧得不可開交,外交大臣和艾登都為菲爾比開脫。外交大臣麥克米倫在下院聲明,菲爾比在政府任命期間自覺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曾經幫助過伯吉斯與麥克萊恩。
菲爾比的勝利,引起了大洋彼岸的不滿,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史密斯和聯邦調查局局長胡佛對此很是不解,但是他們也是毫無辦法,因為他們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菲爾比確實是一位蘇聯間諜。
1956年9月,菲爾比被英國外交部開除以後來到黎巴嫩,以《經濟學家》周刊和《觀察報》特聘撰稿人的身份在貝魯特繼續為蘇聯情報機關活動,隻是外人都不知道罷了。
菲爾比就這樣工作了5年,直到1962年,蘇聯間諜、波蘭總參情報部副部長戈列涅斯基叛逃美國,再次供出了菲爾比為蘇聯間諜的秘密。消息從美國輾轉到英國後,英國秘密情報局才最終確定了菲爾比的蘇聯間諜身份。可是當他們要實施逮捕計劃時,菲爾比卻在貝魯特神秘地失蹤了。
1963年7月,菲爾比出現在了莫斯科,蘇聯政府宣布批準菲爾比在莫斯科政治避難的要求。他的叛逃轟動了整個世界,更讓美英情報機構丟盡了麵子。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有名的“劍橋間諜網”成員伯吉斯和麥克萊恩逃亡蘇聯後,卻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到了蘇聯後,他們無所事事,最後都淪落成了酒鬼。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克格勃不允許他們見麵。最後伯吉斯把自己的藏書、衣物和2000英鎊留給了自己的好友,就一命嗚呼了。
1968年,菲爾比出版了自傳體小說《我的秘密戰爭》,書中以自己的經曆為原型,對英美情報機構進行了挖苦與諷刺。此書曾暢銷多國,風行一時,菲爾比一下子名聲大振,擁有無數的崇拜者。據說還有一位叫羅伯特·漢森的人就是因為看了這本書走上了間諜之路。可見這本書在當時的影響力之大。
1977年是蘇聯革命勝利60周年,菲爾比意外地被邀請到克格勃總部發表演說。這是他逃到莫斯科14年後第一次公開發表演說。麵對濟濟一堂的同行,菲爾比大聲說:“今天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日子,我們不但要慶祝偉大的十月革命勝利60周年,我們還要慶祝蘇聯足協成立50周年……”結果禮堂裏爆發出哄堂大笑。這番話聽起來是菲爾比的一種幽默,其實是他趁機發泄內心的不滿。因為下麵他接著說,他到莫斯科這個偉大的城市已經14年了,今天才有幸第一次拜見諸位。從他的這些話裏,不難聽出他在蘇聯的遭遇是很不快樂的。
紅旗勳章
事實上,菲爾比當年在蘇聯的確是過著一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克格勃不但不信任他,反而處處提防他,總認為他是“雙重間諜”。所以不要說重用他,甚至連他的行動自由都要受到限製,即使是到一些社會主義國家旅行,也處處有人跟蹤和監視。
1988年5月11日,76歲的菲爾比離開了人世,結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在臨死之前,他並沒有要求將他的遺體運回英國安葬。在逝世前的兩個月,他在接受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記者采訪時說,他希望能在某個合適的時間去英國訪問,但是他絕不會留在英國。“我從20歲開始就立誌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幾十年來我的信念一直沒有變,莫斯科才是我真正的家。”
菲爾比死後,蘇聯政府還是給了他很高的榮譽,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後來蘇聯作家布洛維克還為菲爾比寫了一本書。在菲爾比逝世三年前的1985年6月,布洛維克獲準第一次采訪了菲爾比。在後來的三年中,他根據談話錄音整理出了500多頁的手稿。當時布洛維克是想通過菲爾比這個傳奇式的人物來讓自己出名。
但是直到菲爾比去世後,他的書還沒有寫出來。1988年菲爾比去世後,他再一次向克格勃總部提出要求,希望能查看一下菲爾比的檔案。得到批準後,布洛維克走進了盧比揚卡的檔案館,找到了菲爾比的檔案。在那長長的檔案箱外麵有一行字跡:檔案號5581。第一卷。絕密。蘇聯部長會議國家安全委員會。
布洛維克相信,他是第一個接觸菲爾比檔案的局外人。通過查閱檔案,布洛維克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原來那個包括大名鼎鼎的菲爾比在內的、對英國國家安全造成極大危害的“劍橋五傑”,生前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克格勃的信任!盡管在生前,菲爾比和他的同夥們為克格勃提供了那麼多價值無法估量的重要情報,而且一直是對蘇聯忠心耿耿,但是他們卻沒有得到應有的信任。
但不管怎樣,在20世紀的世界間諜史上,哈羅德·金·菲爾比無疑是一顆最為耀眼的間諜之星,也是英國情報機構不能言說的傷,不堪回首的噩夢。
菲爾比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