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要敘述的是沒有駱駝,在中亞細亞旅行的不便,以及哥倫布的同行者的感受。
近衛軍中尉戈沃魯哈- 奧特羅克在馬柳特卡的生死簿上,應該算是第四十一名了。
可是,不知是因為寒戰呢,或者是性急,馬柳特卡打空了。
於是,中尉就作為活人中的一個多餘的數字,留在人間。
按照葉甫秀可夫的命令,搜查了俘虜的衣兜,在他的麂皮上衣背上,發現了一個秘密的小口袋。
當紅軍士兵用手摸著那小口袋的時候,中尉就像草原上的野馬跳起來,可是大家把他緊緊抓住,他那顫抖的嘴唇和蒼白的臉色,暴露出他的焦躁和不安。
葉甫秀可夫把搜出來的信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軍用圖囊上攤開,目不轉睛地看過信,搖著頭,沉思起來。
公文裏寫明俄羅斯最高執政者高爾察克上將,任命中尉戈沃魯哈-奧特羅克、瓦吉姆·尼古拉耶維奇為鄧尼金將軍裏海東部政府的全權代表。
信上說明秘密使命是中尉向德拉琴柯將軍作口頭彙報。
葉甫秀可夫折起公文,小心翼翼地塞到懷裏,問中尉說:
“您的秘密使命是什麼呢,軍官先生?您應該毫無隱瞞地說出來,因為您已經是紅軍戰士手裏的俘虜了。
我是司令員兼政委阿爾先季·葉甫秀可夫。”
中尉碧藍的眼珠,對葉甫秀可夫瞟了一眼。
中尉微笑了一下,行了一個立正禮。
“Monsieura①葉甫秀可夫?……認識您,真是榮幸之至!可惜我不是敝政府同這樣鼎鼎大名的人作外交談判的代表。”
葉甫秀可夫氣得臉上的雀斑比臉還白。中尉當著全隊人的麵嘲笑他。
政委拔出手槍。
“你這小白匪!別耍花招!不招出來,就叫你吃槍子兒!”
中尉聳了聳肩。
“盡管是政委,你也是個傻瓜!打死我,你什麼也撈不到!”
政委放下手槍,罵了一句。
“我總會叫你聽我的,你這狗東西。將來總會叫你聽我的。”他嘟噥說。
中尉隻用嘴角微微一笑。
葉甫秀可夫唾了一口就走開了。
“怎麼辦,政委同誌?送他上西天吧?”一個紅軍戰士問。
政委用指甲搔了搔脫皮的鼻子。
“不……不行。這是個很重要的人物,應該送到卡查林斯克去。到那裏的司令部裏,把一切都拷問出來。”
“還把他這鬼東西往哪裏帶呢?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呢!”
“咱們這是招募軍官的嗎?”
葉甫秀可夫挺起胸膛,大聲吆喝說:“關你什麼事?我帶他,我負責。我說了就算數!”
他轉身看見馬柳特卡。
“哦!馬柳特卡!把他交給你吧。你好好留神看著。
要是放跑了,就剝你的皮!”
馬柳特卡沒有作聲,把槍背到肩上,走到俘虜麵前。
“喂,跟我來。你歸我看管了。你可別以為我是女人,你就可以跑掉。離三百步遠,你跑著我也能把你打死。
一次打空了,下次休想,遭魚瘟的!”
中尉斜著眼,笑得發抖,很斯文地鞠了一躬。
“在這樣漂亮的女將手裏當俘虜,真是受寵若驚了。”
“什麼?……還嚼什麼牙巴骨?”馬柳特卡用輕蔑的目光向中尉瞅了一眼,拉長聲調說:“你這不中用的東西!你大概除了會跳四步舞以外,其他什麼也不知道吧?別說廢話啦!抬起你的蹄子,開步走!”
這天晚上就在一個小湖岸上宿營。
湖裏的鹹水,隔著冰發出腐臭氣和碘酒氣。
人們都甜蜜地睡著了。從吉爾吉斯人的駱駝上,把薄氈和地毯取下來,緊緊裹到身上,簡直像天堂一般溫暖。
夜裏,馬柳特卡用駝毛繩子把近衛軍中尉的腳和手緊緊捆起來,繩子在腰裏纏了一圈,把繩頭緊緊挽在自己手裏。
周圍的人哈哈大笑起來。大眼睛謝明喊道:“小夥子們,都來瞧呀,馬柳特卡被他迷住了。對他施起魔法來了!”
馬柳特卡對大笑的人們瞅了一眼。
“滾你們的狗蛋吧,遭魚瘟的!可笑嗎……要是他跑了怎麼辦?”
“糊塗蟲!難道他有兩個腦袋嗎?在沙漠裏他往哪兒跑?”
“不管沙漠不沙漠,這樣總可靠些。睡你的吧,你這個瘋子。”
馬柳特卡隔著薄氈把中尉推了一下,自己也躺到旁邊睡了。
蓋著兩條薄毛氈,甜蜜地睡著了。毛氈發出七月的熱氣,遼闊無邊的草原的艾蒿氣和荒沙氣。都舒適地、仿佛躺在搖籃裏似的甜蜜蜜地睡著了。
葉甫秀可夫蓋著地毯,打著鼾,馬柳特卡在夢裏微笑著,翻著身,近衛軍中尉戈沃魯哈- 奧特羅克抿著好
看的薄嘴唇,筆直地仰天躺著。
隻有哨兵沒有睡,他坐在薄氈邊上,膝蓋上放著那難分難舍、比自己的老婆和情人還親的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