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太陽含著春意。

蔚藍的、天鵝絨似的阿拉爾海上,三月的太陽用熾熱的嘴唇溫存地刺激著人的血液。

中尉能出門,已經三天了。

他坐在魚倉跟前曬太陽,用愉快的、死而複生的、藍得像海水一樣的眼睛,仔細端詳著周圍。這期間,馬柳特卡把全島都走遍了。

最後一天傍晚,她快快活活地回來了。

“我告訴你!明天搬家吧!”

“往哪兒搬?”

“往那邊搬,不近呢。離這裏大概八俄裏。”

“那邊有什麼呢?”

“我找到一間漁民的小屋。簡直是一座宮殿呀!又

幹燥,又結實,連窗子上的玻璃都沒破。有一個爐子,多少還有些破碗碟、破壺,全都能用。主要是有一張木床。

不用再睡在地上了。最好咱們馬上就搬。”

“誰能想到呢?”

“真是這樣的!另外我還發現有東西呢。發現很好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

“爐子後邊有一個小儲藏室。還藏有口糧呢。啊,那裏剩得不多了。有米和大約半普特①麵粉。雖然有點壞了,可還能吃。大概是秋天起暴風的時候,漁人們慌慌張張收拾,忘記帶走了。現在可以過日子了,不用發愁了!”

第二天早晨,他們就搬到新地方去了。馬柳特卡像一匹駱駝,背著東西在前邊走。所有的東西她都背著,一點也不讓中尉拿。

“你算了吧!不然又會病倒了。要自己保重。你別擔心!我拿得動!我表麵看很瘦,實際上結實著呢。”

正午的時候,到了小木屋,打掃了雪,用繩子把脫了榫的木門綁了綁。裝了滿滿一爐子鯉魚,燒起來,他

倆露出幸福的微笑,圍爐取暖。

“真走運……真是皇帝過的日子啊!”

“你真能幹,馬莎!我一輩子都要感激你……沒有你,我怕活不成了。”

“明擺著的事,你不是幹慣粗活的人!”

她沉默了一下,在火上搓著手。

“暖和倒很暖和……可是咱們將來怎麼辦呢?”

“怎麼辦?等著吧!”

“等什麼呢?”

“等春天。已經不久了。現在是三月半。大概再過兩個來星期,漁民就會來運魚,那時候咱們就有救了。”

“有救才好呢。不然,光吃魚和發黴的麵粉,咱們是活不久的。支持兩個來星期,再下去就非死不可了,遭魚瘟的!”

“遭魚瘟的,你這是一句什麼口頭語?是哪裏學來的?”

“這是我們阿斯特拉罕的家鄉話。漁民們常說。是罵人話。我不愛罵人,不過有時心裏煩,就罵一句來排解排解。”

她用通條撥了撥爐子裏的魚,問道:“你對我說過,你要給我講一個荒島和禮拜五的故事。……與其白坐著,不如講吧。我很愛聽故事。從前好多孩子們都常聚到老婆婆古尼哈家裏,聽她講故事。

她大概有一百歲了,或許還大呢。她還記得拿破侖呢。

她一說起故事來,我就一動不動地坐在牆角裏。我戰戰兢兢,唯恐放過一個字。”

“你叫講魯濱孫的故事嗎?大半我都忘了。我看過很久了。”

“你想一下。想起多少就講多少!”

“好吧。盡力想著說吧。”

中尉半閉起眼睛,思索起來。

馬柳特卡把皮衣鋪到床上,坐到爐子跟前的牆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