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牛性又來了。紫旒還未起來,聽得牛性來了,故意俄延到十一點多鍾才起來,梳洗相見。牛性等得心焦已極,一見了便問:“事情怎樣了?”紫旒道:“你莫忙,馬上還你東西。”又問吃過點心不曾。一麵叫買點心來吃,一麵催著要吃中飯,對牛性道:“你不要心急,在我這裏吃過中飯之後,你隻在這裏等一等,我馬上去代你取了回來。”牛性沒奈何,隻得捺著自己的牛性等他。紫旒又扯東扯西的和他談天,足足到了一點半鍾以外,方才開出中飯,還備了一壺酒,請牛性吃,等酒飯吃完,已是兩點多鍾,還要等車夫吃飯。直俄延到三點鍾,牛性再三相催,紫旒隻得坐了車到張梅卿處。隻見阿巧迎出來道:“已經跑馬車去了。”紫旒愕然,不覺隨口問道:“為甚事跑馬車去?”阿巧笑道:“伊老爺真好笑,今天是禮拜六啊!”紫旒暗想:“我不難也坐了馬車趕到張園,但是他倘使插在頭上,如何肯拔下來還我?若是未帶出去,又如何肯就回來取給我呢?牛性那廝又坐在家裏,這一次回去,又拿甚麼話去搪塞呢?”一麵盤籌打主意,一麵退了出來。不由自主的便上了包車,仍回到鴻仁裏,望著自己門口,倒有點趑趄不前之態。一腳才跨進大門,恰好跟著一個人遞了一封信進來,紫旒接來一看,卻是魯薇園的。拆開看時,上寫著:浹旬不晤,塵俗頓增,頃擬趨教,輒恐相左,專價走探。倘駕未他出,至祈少候,即當摳衣。紫旒先生足下。薇園頓首。
紫旒一麵看信,一麵走進客堂。牛性早迎了出來,問道:“想已取回來了。”紫旒道:“你且莫忙。”一麵對來人說道:“我本來要親去拜望你們老爺,因為身子有點不爽,有甚見教,就請你們老爺過來罷。”那來人答應去了。紫旒對牛性道:“我方才代你去討東西,誰知他們又跑馬車去了,不曾遇見,你晚上再來,我總代你討還原物就是了。此刻我有一個朋友來坐,這個人是山東下來的委員,是代山東撫台辦萬壽貢品的,馬上要來拜我,說不定這裏頭你可以撈點生意。你晚上八點鍾再來一次,順便取還原物,再聽這委員的信息罷。”說罷,又把那封信遞給他看。牛性聽說又有生意可望,便自去了。
你道魯薇園為何忽然要來訪紫旒?原來他那電報打去之後,山東撫台接著了,便交與文案委員擬複,恰恰的落在田仰方手裏。仰方有意捺了兩日,才擬定複稿,大約說是“來電已悉,果如所稟,仰即相度情形辦理,仍當訪查明確,勿宜冒昧”雲雲。這明明是仰方有意照應子遷,故意說這含糊說話。薇園接了電報,便去拜謁會審委員俞笠翁,說明情節,請他出票提人。笠翁說道:“他此刻煌煌然的金礦局,未便就提,隻好先出個傳單去傳他來。但是就據閣下一麵之詞,兄弟也不便就傳。”薇園不覺愕然問道:“兄弟是奉了山東撫帥劄委來查這個案的,如何不便就傳呢?”笠翁道:“大凡出一個傳單,也得批明某人為某事被控,方才成個公事。閣下雖奉委而來,可奈兄弟卻並未奉委,如何便去傳人呢?”薇園不覺默然。不知笠翁到底肯去傳人與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