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辦公室裏一連呆了幾天,除了出去吃飯,其他地方哪裏都沒去。期間曉曉給我打過電話,說她媽媽把她接回家了,她想讓我也回去陪她一起玩兒,我才意識到那時候正是周末。我對她說,爸爸這幾天出差了,等一回到北京爸爸就去幼兒園裏看她。
然後,再沒有其他什麼人找過我,老實說這會兒我也不想見任何其他人。每天一等員工們下班離開,我就倒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蒙頭大睡,有時候居然能一覺睡到大天亮。即使沒有睡覺,大部分時間裏我也是什麼都不想,腦袋始終昏昏沉沉加一片虛無,我甚至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要不是還有曉曉的話。我想我是不是應該與世隔絕一段日子才好。
終於還是有電話打了進來,那是在第四天的傍晚,我正準備在沙發上躺下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拿起來一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您好啊!葉前輩,我是《首都晚報》的記者張娜,前些日子采訪過您的,您還記得我嗎?”
我想起來了,就說聲:“還記得。”她自然能搞到我的手機號碼,我沒有辦法阻止她那麼做。
“是這樣的,葉前輩,這幾天網上盛傳一個消息,說《換妻遊戲》那部電影的女一號是通過搞潛規則才上位的。”她在電話裏說:“我了解到您也是那個演員評選委員會裏的一員,您能不能給我透露點兒內幕什麼的?”我不知道她那麼說的時候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心裏一驚,趕緊回答她說。
“看在我是您的晚輩的份兒上,您能不能就您所了解的情況,跟我說那麼一點點呢?”她笑起來說。
“對不起,我無可奉告!”我說,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當年幹記者的時候,我無數次聽別人說過這句折人陽壽的話,沒想到現在我自己也說起它來了。
我連忙打開電腦上網,瀏覽起那些低級無聊的娛樂新聞來,我平時根本就不關心那些屁事。果然,我看到有幾條新聞說到了《換妻遊戲》那部即將開拍的電影,提到了它的女一號玲玲,說她暗地裏搞定了演員評選委員會裏的不少人,最後才壓倒頭號熱門人選葉芳成為了女主角的扮演者。這倒沒有什麼,大家對這種事情早就心知肚明、見怪不怪了,說不定誰也不會把它當真。不過可怕的是,我居然在新聞評論裏看到了這麼一條有鼻子有眼的帖子:
“嘿!你們知道嗎?即將開拍的史上最火暴電影《換妻遊戲》的一號女演員玲玲本來已經懷上了某某評委的孩子,但是為了演好這部電影,玲玲前兩天還被迫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呢。真的,我親眼看見的,我不騙大家說。”
後麵緊跟著是一長串的跟帖,都是一些諸如“他媽的怎麼回事?”、“到底是哪個缺德的評委幹的?”、“無恥的娛樂圈潛規則!”等等口水文字,幸好我沒有從中看到我葉天的大名。
我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關上電腦。
手機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還是那個張娜,她的敬業精神這會兒真讓我覺得恐怖來著。這回她的語氣聽上去倒是非常誠懇:“葉前輩,為了您的個人聲譽著想,我覺得您最好還是站出來說點兒什麼。您說是不是?”她這麼說就好象她真的知道點兒什麼事情一樣。我幹記者的時候也經常像她這樣套別人的話,她今天居然用起了這種伎倆來對付我。
“我說什麼?我為什麼要說?”我對著手機氣急敗壞地說。
“您想說什麼都可以的。”她樂嗬嗬地笑著說。
“無可奉告!”我大聲說,說完就使勁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實話跟你說,我他媽的氣壞了。我不知道發帖子的人是怎麼知道那種細節的,我甚至一度懷疑那是不是有人搞的什麼陰謀。過了一會兒,我總算冷靜了一些下來,我想那帖子說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我,那天一共有5個人投了玲玲的票,誰他媽的知道那帖子說的是誰呢!
嗯,無可奉告!我想明白了,不管誰再來問我,我都這麼回答:“無可奉告!”這詞兒還真是世界上所有難題的萬能答案。
不過,我坐在沙發上抽了兩支煙,仍然有點兒心煩意亂。我想我還是要喝點兒酒什麼的,我知道隻有酒才能讓我徹底平靜下來。酒能壓驚,酒真是個好東西,我實話告訴你。
我走出公司,走到大街上。我已經有許多天沒有在大街上好好走路了,我看見那街道上又撲滿了灰塵,一陣風過,灰塵飛揚起來,真像一個張牙舞爪的什麼小怪獸。而房子也還是他媽的那些房子,車也還是他媽的那些車,人也照樣還是他媽的那些人,一丁點兒變化都沒有。這個世界還真不會因為我與世隔絕了那麼幾天就變得好一點或者壞一點,它看上去依然是那麼亂七八糟、荒唐可笑。最後,我一邊在心裏罵著大街,一邊走上了慧忠北路,我不由自主地又想去“天使”酒吧了。我承認,我是有點兒想葉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