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格，能不能帶我們，先去看看。”
餘吾河麵堅冰深厚，冷風刺骨，碎石灘上盡是滑腳的冰棱。轉過一塊巨石，阿濟格腳步一頓，忽然縮了回來：“有人！”
“看守嗎？”
阿濟格搖頭：“我剛才明明看見看守的人回去了……可是那邊……”
不遠處的石叢中，幾根疏疏落落的木欄圈起暗深的洞口，欄前一人背向而立，仿佛正在搖晃木欄。宜嘉略一沉吟：“阿濟格，你不要過去了，別叫烏維手下的人看到你。”
孩子眼光一閃：“那你們……”
“他們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宜嘉冷哼一聲：“你先回去吧。”
馮汀蓼跟了兩步，轉眼見阿濟格仍在站在巨石邊上，清亮的眼神裏溢滿關心和焦慮。見她回頭，孩子忽然追上來，蹭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塞到她手上，低聲道：“這個交給閼氏，讓她，拿著防身。”
馮汀蓼心中一暖，低聲道：“你快回去吧。”
阿濟格忽然眼睛一亮：“姐姐，我這就回去，把曼殊叫過來好不好？”不等她回答，轉身就跑。
馮汀蓼一楞，眼見他跑的遠了，歎一口氣，匆匆往地洞處奔去。
洞口冰封雪凍，地上一個人影半坐半臥。宜嘉心中一緊，快走兩步，正看到剛才進洞那人蹲下身去，手一翻，一把銀刀光寒迫目，直朝地上紮去。
“住手！”大驚下宜嘉一聲高喊，瞬間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還是漢語。那人一嚇，霍地回過頭來。地上半躺的人竟是陳晉，睜眼看見宜嘉，急忙掙紮著半抬起身，聲音微弱的直如耳語：“公主……這位兄弟，是過來給我送吃的來的……”
宜嘉走近兩步，眼見他蜷縮在冰冷黑潮的地上，邊上隱約可見一塊半熟的牛肉，略鬆口氣，對著那人微微點頭：“多謝義士救助！”轉過頭向陳晉：“怎麼會如此？鄭大人呢？”
陳晉麵色慘白：“鄭大人……被他們送走了。今日淩晨單於即叫我入帳，商議公主下嫁右賢王一事。鄭大人一力抗爭，說，說即使是從胡俗，王者的妻子也是隻能再嫁於下一任王者，而不是這樣隨意指嫁。烏維大怒，舉刀威脅鄭大人。鄭大人、鄭大人橫刀就欲自刎，誓死不受威脅……刀被他們搶下，鄭大人卻已受傷昏迷……後來，後來他們商量了許久，今日一早，就把鄭大人流放到極遠的苦寒地去，說是，讓他去學著牧羊……”
“什麼？！”宜嘉失聲。陳晉歎一口氣，續道：“單於問我是不是也參與密謀，我對此事茫然不知，他們半信半疑，就先把我關到了這裏……”
宜嘉一咬下唇，憂心如焚：“鄭大人……如今……唉！”
身邊送肉那人已站起身來，破舊的氈帽下胡須頭發肮髒雜長，麵容黢黑，身上胡亂裹了幾塊襤褸的毛皮，眼中精光微閃：“怎麼？你是漢朝來的公主？”
宜嘉眼見他衣貌打扮都是匈奴人，開口卻是極清楚的漢語，不禁大吃一驚，微一點頭：“你也是漢人？怎麼流落到此？”語聲一頓，忽然望住他手中的銀刀，那刀刃上微沾幾點牛肉的血跡，刀柄上的花紋卻是如此眼熟，宜嘉忍不住脫口而出：“義士，這刀？……”
那人一楞：“這刀……怎麼？難道你認得這刀嗎？”
宜嘉不及思量，脫口而出：“這刀自本宮手中遺失，不知義士可肯奉還？”
那人的眼光瞬間陰沉下去，緊緊盯住她：“這刀是你的？”
一陣悲涼忽然湧上心頭，宜嘉低聲頷首：“是，這刀是我及笄之年，父王送我用來防身的……卻被不慎遺失，不知怎麼落到了義士手中……義士若肯奉還，本宮定會重謝！”
那人眼睛驟然發亮，神色忽然變得猙獰，手中銀刀劃一道冰冷的微弧，直朝宜嘉紮來。切齒的怒聲在地洞中暴然炸響：“好！這就還給你！！”
“鏗”地一聲，那刀擊在陳晉拚力揮出的節杖上，節杖脫手，刀鋒也隨之一頓。宜嘉側開身去，還沒站穩，那人一腳已踹開鄭濂，上前一步，一把扭住宜嘉雙手，寒光一閃，銀刀緊緊架在宜嘉頸上：“說！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