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嘶聲大叫:“住手!她是漢和親的公主,匈奴單於的閼氏,你要是傷了她,你,你……”
那人冷哼一聲:“公主?這把刀的主人,絕不會是什麼公主?”手上一緊:“說,你是安平王的什麼人?”
那出塞以來費盡心思藏埋的最深隱秘竟在此時此地被這個麵貌襤褸的人一口道出,宜嘉和陳晉都是大驚無語。電光火石間,臨江樓上葛巾藍衫的飄然身影忽然自宜嘉腦中驟然閃過:“你,你是……”
一聲悶哼,那人忽然鬆開了箍緊宜嘉脖頸的手。宜嘉脫身回頭,一把匕首正正插在他背後,殷紅的血自藍縷黑膩的破衣上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那人冷哼一聲,忍痛直起身來,目光一定,忽然說不出話來。洞口處的馮汀蓼麵色蒼白,驚魂未定,被他灼灼凝注的目光盯得悚然微顫:“你,你……”
那人反手拔出背上匕首,望一眼上麵淋漓的鮮血,忽然慘笑:“你,你可是姓馮?”
馮汀蓼大驚失色:“你,你是什麼人?”
血一滴滴濺落地上,那人的笑容越發淒涼慘厲:“你姓馮,閨名汀蓼,祖籍會稽……是不是?是不是?”
馮汀蓼麵色慘白,嘴唇顫抖:“你,你……”
身後宜嘉幽幽一聲歎息:“汀蓼,他,他是邢公子,邢慕川。”
陳晉眼見馮汀蓼麵色慘淡,如殛雷擊,宜嘉和那人均神情怪異,心中驚疑不定,勉力站起:“義士姓邢?多虧義士仗義救助在下,可為何……”
邢慕川仰頭長笑:“不錯,我姓邢,正是邢鄞琛的兒子!”引刀在手,一指宜嘉:“老天有眼,讓我今天遇到你!”
馮汀蓼見他眼光忽現猙獰,悚然回神,搶步掩到宜嘉身前:“你,邢……公子,住手!”
邢慕川手一頓:“你閃開!”
馮汀蓼回身望住他:“邢……公子,當日事,不是象你想的那樣……”
邢慕川忽然暴喝:“馮汀蓼!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總算還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馮汀蓼麵色慘淡,眼光卻是清亮堅決:“你要殺她,先殺了我!”
邢慕川定定望她片刻,忽然咬牙,抬手一把揪起她,直向後摔去:“你最好先別管這事!”
遠遠一聲怒吼,弓響箭鳴,白羽呼嘯而來。邢慕川悶哼一聲,忽然摔倒。曼殊還未進洞,長刀已然出鞘:“馮姑娘,閼氏,你們沒事吧。”
馮汀蓼一呆,眼見曼殊已衝到身邊,搖頭一歎:“啊,箭法不精。”便舉刀直砍下去,大驚下直撲到邢慕川身上,向後急滾。曼殊長刀一頓,目瞪口呆:“馮姑娘,你?他……”
馮汀蓼直起身來,推開曼殊,俯身去扶邢慕川。一低頭,見邢慕川小腿上中了一箭,已是站不起身來。馮汀蓼定一定神:“曼殊,快拿箭傷藥來。”
曼殊不禁一呆:“給他……”鬥然看到馮汀蓼眼中淚光瑩然,心中一跳,忙拿出傷藥遞了過來。
馮汀蓼咬牙閉眼,拔出箭頭,忙著敷上藥去。邢慕川緩過一口氣來,望一眼馮汀蓼,眼中神色變了幾變,忽然迸出無邊的恨怒。一咬牙,他用力推開她:“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
曼殊大怒,一拳上去,將邢慕川打在一旁:“你是什麼人?如此無禮?”忽然一呆,擰起濃眉:“你,你說漢語,明明是漢人,怎麼竟敢傷你們皇帝的公主?”
邢慕川抬起頭來,慘厲森冷的目光自眾人臉上一一掠過,驀地死死盯住宜嘉,放聲冷笑:“公主?她是公主?!誰說她是公主?!——她根本就不是帝女,是個假冒的公主!”
這話卻是用匈奴語一字一句說出,曼殊亦能聽得清楚明白,大驚之下,隻是說不出話來。
洞邊似有恍惚的人影一掠而過,曼殊回過神來,按刀衝出:“誰在哪裏?”
亂石灘上卻空無一人,惟餘殘陽衰草,蕭瑟一片。日暮風色轉急,獵獵過耳,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