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客低眉淺笑：“王太客氣了。月氏和匈奴本是姻親之國，偶有誤會，解釋清楚就沒事了，不足為道……對了，我此次來樓蘭賀貴國新立世子，特帶來了上等美酒五十壇，王可以嚐嚐，看和葡萄酒比，孰優？”
樓蘭王大喜：“本王就是好酒，送什麼都不如送美酒來更得我心。多謝夫人！快快，斟上來。”
酒斟上，碧綠清澄的瓊液，沁出細密的香氣。樓蘭王一飲而盡，嘖嘖稱奇：“好酒！好酒！匈奴幾時竟能造出這等佳釀來了？！”
女客的眼中忽然有了光彩：“這酒，其實是來自東土漢國……”仿佛有一陣溫柔的風拂過心頭，她的笑容有些恍惚，聲音也輕柔起來：“這是穀酒，釀時多在冬季，到春天梨花盛開，酒就熟了，故以此名梨花春。”
樓蘭王杯盞一停：“哦？東土來的酒？如此難得，匈奴單於舍得送我這麼多？”
女客微笑：“匈奴如今和漢甚是親善，漢天子年年都饋贈許多錦緞美酒與單於和閼氏。我這次來，閼氏特意囑我帶些美酒送於王品嚐。”轉頭對王妃笑道：“還有些錦緞絲綢，是送給王妃的。”
樓蘭王停杯沉吟：“早聽說東土漢國地大物博，隻是路途遙遠，素無往來……”他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樓蘭王妃眼有好奇之色：“聽說，夫人和大閼氏，本都是漢人？”
女客盈盈頷首：“正是。漢與匈奴多年前約為兄弟，我們閼氏，本是漢朝公主，和親到匈奴，已經六年了。”
樓蘭王點頭：“難怪這幾年聽聞匈奴和漢甚是親善……我們這些小國，也很是仰慕東土的人情風物……日後有機會，一定要派使者去瞻仰瞻仰。”
賓主談談笑笑，美酒漸盡。王妃對阿曼做個手勢，阿曼恭身退下，到後庭酒窖中添酒。剛剛移開壇口木蓋，碩大的酒甕後一聲輕響，閃出一個人影來。
阿曼嚇了一跳，看清來人麵目，不禁笑啐了一口：“又來偷酒吃了？”
那人不以為然地搖頭：“我奉命監造的酒，嚐嚐味道好壞，如何算偷吃？”又問：“今天什麼貴客？王如此舍得，把最好的佳釀，一壇壇往外搬？”
阿曼匝舌：“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使者，竟是……極美的一位女子。”一五一十，將前庭情景一一描述給他聽。那人越聽臉色越是凝重，忽然反手一握，攥住阿曼的手：“阿曼，幫我辦件事，好嗎？”
月上中庭，賓主盡歡而散。女客被樓蘭王及王妃親自送到驛處，執禮而別。掩去門戶，沉吟片刻，她展開酒宴上敬酒的舞娘悄悄塞在自己手中的小團。朦朧的月光映上來，薄薄的羊皮上淺紅色的字跡令她驀然睜大了眼睛：“子時，驛房後孔雀河邊相見。”
那字跡，赫然竟是多年未見的漢隸。
這個尊貴的女客——馮汀蓼，眼望窗外巧笑的嬋娟子，瞬時間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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