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紅(2 / 3)

魏林的眼神飄忽起來:“是啊,他人沙場衝戰,無非是想封王封侯,封妻蔭子,我……”沉默許久,他搖了搖頭:“我們都好好的回來,就行了。”

青藍的晨霧淡去,霞光破曉而出,漸漸紅滿山巒。前方正是當年她一步步遠去的出塞路,那年那月,她在此掙開了他緊拉的手,決絕的身影一去不再回頭。千山外浩浩朝霞的絢目嫣紅忽然間刺痛了施煥的心:“怎麼能不好好地活著呢?”他喃喃地說:“她在這世上,如今幾乎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往事夜夜夢中來,終於彙成冰河鐵馬,滾滾硝煙。金烏在瞬間衝破雲海,躍灑出萬道輝芒。起師的號角吹散長夜最後一點雲翳。將軍的長劍雙雙在空中劃過,四目交彙,一切言語都是多餘。一聲低吼,劍光東西兩分,身後洪流滾滾。戰馬如風般急卷,煙塵浩蕩,鋪天蓋地。

如雷的馬蹄卷過雲中,仿佛要驚醒地下沉睡的靈魂。

滾滾煙塵中,鄭濂拍馬趕上施煥:“大將軍,往北再行兩個時辰,就是上郡。大軍可在關內休整一夜,明晨出塞。”

大軍急馳一日,眾人眉間臉上均是風塵仆仆。施煥放慢馬蹄,沉思片刻,忽然道:“鄭大人,不如先就地安紮下來,有些問題要和你商量。”

鄭濂見他雙眉緊皺,似有所思,微感愕然,當下點頭。大軍就在平穀處紮下營來。施煥匆匆在鄭濂帳中鋪開輿圖,單刀直入:“鄭大人在匈奴多年,匈奴的兵力一向是如何分布的?”

鄭濂伸手在圖上圈點:“匈奴是遊牧民族,為免人畜過於集中而爭奪水源牧場,曆來是由各王帶本部落人馬,散居王庭周圍。這些年單於庭移在焉支山下,往東去,原王庭西北郅居水流域一直是左穀蠡王的領地。過安侯河以南曆來是右穀蠡王部落的遊牧場。”他頓了頓:“公主她們在焉支山王庭居住的那些年,曼殊自帶人住在王庭,但右穀蠡王糜胥一直不肯過安侯河。”

“原王庭這裏呢?”

“雲中以北,有折蘭王的部落。行前魏將軍已盡知曉,準備不驚動他們,先繞道直奔安侯水。狼居胥山東,弓盧水那邊,是當年莫休劃給,給鬱成王的領地……”

鄭濂注意到施煥的筆在圖上微微一頓,明顯鬆一口氣——他顯然知道這個名字。隻是他並不分神,繼續問:“出了上郡,漠上地勢如何?”

“一路都是廣袤大漠。直到浚稽山,”鄭濂筆尖一顫:“這山,頗為險峻,是王庭南的天然屏障——浚稽山以南,龍勒水和大澤附近有單於親信昆邪王的人馬,離居延頗近。這些年犯邊劫掠,殺我子民的,大都是他們在作惡。過了浚稽山,匈奴河和蒲奴水之間有盧侯、休圖一些小王。”

“這麼說,如果我們從上郡出關,走不多遠就會遇到這些人。”施煥擰起眉頭:“這些人馬倒是容易收拾,不過隻要有一個走脫的,單於王庭那裏就會有了防備……”

鄭濂凜然:“是啊!一旦他們各處勤王,勢必行成合圍之勢,隻怕還沒有到王庭,我們就已經成了孤軍……”

施煥死死盯著輿圖,沉思許久,忽然一指焉支山脈:“鄭大人,你對西域熟悉,這輿圖也全是靠你手繪——可知這山後麵是什麼地方?”

鄭濂略一思索,道:“蒲昌海。”

“蒲昌海?”

“那其實是個湖泊,因其廣淼,以海名之。過了那海,西邊是樓蘭。”

施煥一擊掌,眉頭開展。鄭濂忽然醒悟:“你是說,要從那裏繞過去?”

施煥點頭:“引兵之道,貴在出其不意。我們不走上郡了。繞居延,過蒲昌海,越過焉支山,直取王庭,攻他個措手不及!”

鄭濂匆匆在紙上畫圖:“這……要是這樣走,勢必要經過樓蘭。聽說這兩年樓蘭國君更變,新在位的王是借助匈奴勢力才登位的。據說一直唯匈奴馬首是瞻。我們大軍要是過去,隻怕不會輕易給我們借道。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