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於!”哨探的騎手喘籲籲地奔回烏師盧馬前:“前麵有漢軍,正擋在我們去故王庭的路上……”
烏師盧沉下臉。身邊糜胥失聲道:“難道是安侯水邊的漢軍?這麼快就到這裏了?”
烏師盧瞟他一眼:“就是抓了你又放了你的那個漢將?”
糜胥“嘿”了一聲,麵色發青。烏師盧冷笑一下,沉默片刻,忽然斜眼看他:“你的人呢?都還在安侯水那邊?”
糜胥聽他語氣,心中忍不住火起:“不錯,是我無能,沒能擋住漢軍!”
烏師盧哼了一聲,不再開口。糜胥定定神,正眼看他。烏師盧的容貌肖母,眉目也算端正,成年後神色間的隱隱戾氣卻象極其父,更有幾分說不出的陰鬱之色。糜胥心中一涼,想想自己為了大局,寧願舍了幾十年前的舊怨,死裏逃生趕來,卻無端端被這小子如此猜疑。想來他祖父當年的韜略胸襟,這小子竟是一分也未學到,反而和他父親一樣,隻會爭勇鬥狠,更添了些刻薄陰騖。這樣想著,心中輕蔑之情驀然大起,不禁默默盤算著自己是否該就此撒手,揚長而去。正在皺眉,冷不防烏師盧忽然轉過頭來,一雙深黑的眸子沉沉盯住自己。糜胥心中一凜,忽然想起昨晚血淋淋的那一幕:烏師盧刀劈折蘭王,為鬱成報仇,倒也不算是全無心肝的人,但下手時那般狠決淩厲,至今回想起仍是心驚。他瞪眼,看著那雙眸子冷冷移開,仿佛有一條蛇在心頭冰冷遊過。
身後的人馬忽然喧嘩起來,糜胥聽到眾人在嚷著什麼,中間隱約夾著一個女子聲音,似乎十分耳熟。他一愕收韁,烏師盧也聞聲兜馬回來,喝道:“什麼事?!”
一匹桃花馬,被幾個兵士牽引著簇擁著,帶到眼前。馬上人一抬頭,赫然竟是馮汀蓼。
糜胥一楞,脫口而出:“你來這裏做什麼?!”
馮汀蓼鬢發微亂,麵色雪白,俯首不語。烏師盧帶馬上來,盯她片刻,忽然沉聲問:“是她讓你來的?”
馮汀蓼胸口起伏,隻是搖頭。烏師盧一伸手,馬鞭托住她下頜,強將她側開的臉轉過來對住自己:“說!誰讓你來這裏的?!”
馮汀蓼左右擺頭,卻掙不開他的馬鞭。糜胥皺眉,上前一把擎住鞭子:“單於!!”
烏師盧側目橫他一眼,馬鞭放下:“好!你自己來問她!”
糜胥壓住心頭火氣,“哼”了一聲,回頭看看馮汀蓼蒼白的臉,心中驚疑不定,忽然一凜:“怎麼回事?曼殊呢?”
馮汀蓼遲疑一下,抬頭道:“曼殊見你被抓去,一急之下衝入亂軍中去找,我、我一路追他,四處尋不著……”聲音漸低,臉色一紅。
這話其實半真半假——當日宜嘉過了安侯水後,曾遣人致信辛翱,方知糜胥已經逃脫。馮汀蓼追上曼殊,告之此事。曼殊遂回頭收拾本部人馬,連帶統領鬱成人馬,此刻一並集彙在宜嘉處。
糜胥卻是不察,父子情切,大是憂心:“唉!這孩子!他現在跑到哪裏了?……我和你一起找他去。”一轉馬頭,就要揚鞭。
烏師盧冷眼看他,伸手攔住他馬頭:“你也要跑?”
糜胥雙目圓瞪:“怎麼?!”
烏師盧冷冷一笑:“她來的不明不白,你走的不清不楚……那有這麼容易的事?”
糜胥大怒:“你什麼意思?”
烏師盧沉沉望他:“沒到王庭之前,誰也不許私自走掉!”
糜胥“嘿”了一聲,二話不說,拔出刀來:“你一定要逼我動手?!”
四麵軍士大嘩,昆邪王見勢不好,忙過來握住了糜胥拿刀的手腕:“右穀蠡王消消火,哪至於如此!”回過頭來對烏師盧說:“單於!右穀蠡王這是父子連心,一時著急,單於不要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