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登鶴樓大夥計(1 / 3)

登鶴酒樓位於寧水城之內,遠近聞名,當家人姓保,具體名姓少有人知,但“保二爺”的名號在寧水城內沒有人不知。人如其名,保二爺不僅能保得登鶴樓生意長久,還能保得縣內許多人事場麵和順。但這,並不是保二爺之名的由來。其名由來,隻因其有二絕,一乃外家武藝絕,一乃日行一善絕。其中,日行一善最得人津津樂道。

“嘿,話說三年前,縣內有一可人兒賣身葬父,這事讓二爺見了,那能視若無睹?隻二爺一句話,那可人兒不僅後半輩子有了著落,連亡父也是風光大葬。”

“你這不算什麼,五年前,盤踞在西周山的一路惡匪,那個個凶惡至極,都是殺人不眨眼吃肉不吐骨頭的主,還不是在二爺十八路登鶴扇下,一個個跪地服軟,個個做了一年善事。”

此時正值午後,登鶴樓雜務院五個雜務夥計閑來無事,或坐柴凳之上,或靠在門沿,或背倚樹幹,口水飛濺地爭談著,顯擺誰的見識高。五人越交談越興起,就差抄火棍拎板凳一較高下了。就在氣氛一點就燃間,一少年人抱著一塊石杵擠入了五人中間,嘴上喊著:“大哥們讓讓,讓讓,當心腳!”

五人趕忙空出一條道後,一腰圓體闊之人指著少年道:“來!比比!這個來曆你們肯定不知道,除了我,你們根本不知道咋回事。”

“你還甭吹,老羊,小樂子不就是六年前沒飯吃,被二爺招進來的,這事誰不知道呀。”一禿頂中年人喊了起來。

“對啊,這誰不知道,都聽八百遍了。”

“呸!呸!呸!你們知道個啥,小樂年齡雖不大,但已經是樓內大夥計了。要不是年齡小,你們誰比的上。二爺下了令,不準說!懶得跟你們胡纏。就你們,想著去吧。”夥計羊得意地挑著眉毛,覺得自己棋高一招,定能噎死幾人。

大夥計,隻是在登鶴樓內的一個代稱,並非是依照具體年齡而定,而是根據工齡定的,其上有老夥計,其下有小夥計。

一瞎眼年老火工聽了,將抽完的煙槍在門沿邊扣了扣,笑道:“羊胖子,別怪我沒提醒你,有些多嘴了。”

夥計羊聞聲,方起的得意之色瞬間消失,心中一凜,趕忙走到了少年身旁,搭手助其擺正石杵,笑道:“小樂,哥一時上頭,有些忘了,千萬別跟二爺···”

“放心羊哥,沒啥不能說的。各位大哥,是二爺照顧小樂子,其實並沒啥。小樂子是個沒爹沒娘養的,六年前被人救了,醒來後失憶了,死纏爛打認人家當爹娘,人家看不上小樂子,因此被送到了樓中。四年前救小樂子那戶恩公蒙聖上開恩取科,中了榜,入京高就去了。二爺說要避嫌,因此不讓隨意亂說。”少年抹了抹額頭汗珠,走到幾人中間,笑著說出了自己一段往事。

“好啊,樂億!有這般親緣,不往上攀一攀,還在此當甚夥計!”

樂億笑道:“沒甚高攀的。爺爺從小教我知恩圖報,二爺給口飯吃,自當報答二爺恩情。再說了,呂家莊還有許多人恩情未能報答,哪能就這樣走了。”

“好小子,對哥胃口!做人就得這樣!”

樂億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低頭劈柴的工夫,眼中回憶之色逐漸濃了起來。原來,呂家莊族長呂伯與保二爺有舊,當年因小樂億麵目醜殘無人願收養,故而隻得將小樂億送到了登鶴樓做童工。呂伯想著,登鶴樓家大業大,多張等著吃飯的嘴也並沒啥,因而如此安排,並囑咐保二爺一定要照顧一二。保二爺早年曾得過呂伯相助,因而毫不反對,拍胸口應承了下來。可小樂億五六歲年紀,即使算童工,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也不能幹,收來的確隻是多張吃飯的嘴。但人情債不能不還,況且又不是人情債那麼簡單,保二爺也素來將名義看得最重,既受了呂伯之托,自不願反悔,因此思慮之下,便將小樂億放到其五子身邊做了二年伴讀書童。做書童的二年間,小樂億沒少學到知識,竟還是塊文人的料子,可因麵目醜殘,也沒少受一幫小少爺欺負,也沒少獨自一人偷偷哭泣,不過每當想到姐姐說得“千萬別走遠”之話,小樂億便都咬牙默默承受了下來。之後,保二爺五子逐漸大了些,已覺得小樂億跟在身邊有些丟人現眼,於是保二爺隻得將小樂億安排到了雜務院,隻命做些微輕之活,即便不做也無妨,隻等吃喝便好,並不虧待。然而保二爺這樣吩咐,可小樂億卻知道不能白吃白喝,因為他爺爺打他記事起就教導他如何做人,如今早已成了性子,遂下功夫學如何做工,並不想偷懶。盡管剛開始多是好心辦壞事,但逐漸熟練之下,便多少能掌握一些技巧。保二爺聽說後,對小樂億是大加稱讚,還在雜務院專門騰出了一間雜物房,供其單獨居住,並將家中許多藏書搬到了其屋內,供其時時習讀,可謂是厚愛有加。直到如今,方十一二歲的樂億已能肩挑擔斧劈柴,氣力與個頭都遠超同齡之人,猛一看就是個半大青年。不過,那右半邊臉上的數道疤痕,未能隨著年齡增長而消去,僅是略輕微淡了些,看著依舊有些醜殘,誰見了都想捏上欺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