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間宮還告訴天河,“你要以執事的身分”並不是以“人的身分”,更讓天河火大。
(契訶夫正在擔心我吧……)
不過,自己一點都不想回去ButlerSystem。
天河愈想愈不甘心,小提琴也流露出刺耳的聲音。
(不行……以這種心情演奏,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天河將小提琴放下之後——
“不拉了嗎?”
“噓!”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說話聲。
天河一轉頭,便看到女傭三人組正從門縫中窺視自己。
“你、你好啊……天河。”
“嗨~”
偷聽的女傭,和肆無忌憚演奏的天河,隻能互相以尷尬的笑容來打招呼。
“天河,要不要喝杯茶?”
在女傭的邀約下,天河與她們喝起了下午茶。
回想起來,在這裏工作時,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與她們聊天。
女傭——裕子、佳代子、典子——將天河帶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以紅茶及餅幹招待他。眼前的大吉嶺紅茶雖然與勞倫斯所泡出來的茶香有著天壤之別,但是她們的熱情招待卻讓天河的心溫暖了起來。
“對了,梶還好嗎?”
“啊……嗯,他依舊對打掃一事相當講究。”
之前,天河與梶一起來到這個家裏工作。說起來,當時她們曾說:“雖然梶看起來也不錯,但是我覺得他也蠻帥氣的。”讓當時的天河不禁臉紅。
“梶真的是一個有趣的人呢!”
“明明很年輕,卻顯得有些老成。”
“很少有男人會這麼愛打掃吧?”
天河也非常認同她們的話。
“但是,多虧了梶前輩,ButlerSystemn起來非常幹淨。例如宿舍的餐廳、共用的空間,都被梶前輩整理得一塵不染,他真的很厲害。”
“哇,真好呢。對了,來家裏做幕之內便當的那個人也蠻酷的。”
“你說高邸前輩嗎?”
“對~那個人看起來很熱情,是個氣勢十足的人。”
“他啊,隻要一說起料理,整個人就變了樣。無論是日式、中式還是西式料理,都難不倒他。啊,味道當然也是一流的。”
“那遺有其他執事嗎?”
“還有對紅茶相當講究的勞倫斯。”
“咦?是外國人嗎?”
“嗯,但是日文說得相當流利。勞倫斯是留學生,來日本求學。對了,講到求學,就會想到早見前輩,他可是相當厲害的家庭老師……”
天河淘淘不絕地說著ButlerSyste的同伴。
“啊,還有一個擅長照顧寵物的執事。”
“嗯?寵物專家的執事?”
“不,有些不同……啊,還有原本是一流美發師的執事,以及現在擔任占卜師的執事……”
ButlerSystem的執事,基本上是全能的,不過,他們多半會被派遣到能發揮專長的雇主家。
“天河在ButlerSystem,好像很快樂。”
佳代子望著天河說道。
“嗯?”
“因為你一說起ButlerSystem的事情,就非常有活力呢。”
天河嚇了一跳。
已經不可能再回去的地方——
天河明明心裏這麼想,卻在不知不覺中,對ButlerSystem的事情引以為傲。
女傭們沒有察覺到天河的反應,繼續開懷地說道:
“但是,天河好厲害呢,才高中生就成為了執事。”
“冬樹少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要兼顧工作和學業很辛苦吧?”
“……嗯?”
“對了,為什麼你會成為執事啊?”
“啊,我也很想知道!”
佳代子與典子將身體往前傾,一副興致勃勃地問道。似乎知道實情的裕子則對兩人便了個眼色。
“嗯?”
“怎麼了?”
房間裏充滿了尷尬的氣氛。
天河苦笑後,平靜地說:
“暑假時,霧島的同班同學中,不是有人家裏破產嗎?”
“嗯,對。”
“那個家裏的笨蛋兒子,就是我。”
“…………!!”
佳代子與典子說不出話來。如今她們終於了解裕子使眼色的涵義了。
“對、對不起……”
“我們都不知道……”
女傭們一臉抱歉的模樣。她們大概是想起了天河來到這個家時,她們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過這件事吧。
“沒關係,反正這是事實。”
天河雖然毫不在乎地說道,但是尷尬的氣氛卻抹滅不掉。
(這下該怎麼辦……)
就在天河苦惱時,袴田執事走了進來。
“你們打算休息到哪時候呢?”
即使他看到四個人的臉色有些怪異,仍舊說道:
“差不多該回各自的工作崗位羅。”
三人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回到工作岡位。
天河也準備站起身時,袴田小聲地說道:
“天上少爺,嗯……”
“啊,叫我天河就好了,不需要加少爺兩個字。”
袴田雖然有些困惑,但還是點點頭說:
“我從冬樹少爺那裏得知,天河對音樂相當有興趣吧?”
“嗯?……嗯,是有點興趣。”
“請您跟我來。”
袴田將天河帶到屋內一角的音樂室。
房間的正中間放著一台平台式鋼琴。四邊的牆壁上都掛著架子,上頭排列著數百片音樂CD以及鋼琴用的樂譜。
之前天河在這工作時,完全沒發現到這間房間。
“難道霧島也彈鋼琴?”
那家夥看起來毫不關心工作和學業以外的事情,竟會對音樂有興趣,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袴田似乎看出天河的想法,微笑地說道:
“不是,這是大小姐的興趣。”
“大小姐?”
天河極為吃驚。不過話說回來,天河從不知道霧島的家庭成員有哪些人。
“大小姐是指……”
“是比冬樹少爺大五歲的大小姐。目前人正在美國留學。”
“呃,原來他還有一位姐姐啊!”
天河原本以為霧島也跟自己一樣是獨生子……
“話說回來,天河是不是喜歡古典音樂?”
“該說是喜歡嗎?或許該說是比較熟悉這個領域吧……”
天河一邊搔搔頭,一邊走向平台式鋼琴。
這台鋼琴保養得非常好,外表的黑色亮漆甚至可以清楚映出天河的臉。
“我可以彈嗎?”
“嗯,當然可以。冬樹少爺交代,您待在這裏的期間,可以隨意使用鋼琴。我才剛叫調音師來調整過而已,所以請您無需掛慮,盡情演奏。”
“這樣啊……謝謝你。”
愉悅的心情,讓天河笑逐顏開。
以前的家中,也有一台平台式鋼琴。
當時的天河並不覺得有必要特別珍惜,但隔了這麼久還能彈到鋼琴,天河覺得相當興奮。
天河坐在琴椅上,打開琴蓋,輕輕地按了一個琴鍵。
(嗯,音色真棒。真不愧是霧島家。)
“天河不隻會演奏小提琴,連鋼琴也會彈啊。”
袴田站在天河身後詢問。
“嗯,這沒什麼。”
“實在是太厲害了。”
“隻要懂音樂的人,大致上都會彈鋼琴。這是很基本的事。”
天河的手,隨性地在鋼琴鍵盤上滑動。
房間中充滿了清脆的琴聲。此時的天河,完全將家裏破產的事及被安西開除的事拋到腦後,隻是專注地彈著鋼琴。
演奏結束,天河仿佛像蘇醒過來般地將手離開琴鍵的瞬間,房間內響起了劇烈的鼓掌聲。
“嗯?”
天河回過頭,袴田後方的門縫間,女傭三人組正在偷窺著。
“天河,你好厲害哦。”
“不隻小提琴演奏得好,鋼琴也十分拿手呢。”
“好迷人哦~~”
(迷、迷人……)
天河正在思考該如何回應時,袴田立即責備女傭:
“你們的工作都做完了嗎?”
“哦~現在正要去做呢~~”
“聽到這麼美的琴聲,就忍不住跑來看了。”
“天河,下次再彈給我們聽喲!”
女傭用著撒嬌的口吻說完後,便離去了。
袴田將手放在額頭上,歎息了一聲。接著他將門輕輕合上後,朝天河走去。
“天河,剛剛的曲子是?”
“這首曲子叫《向星星許願》(WhenYouWishUponAStar)。”
那是天河母親喜歡的曲子。
在天河還未上小學之前,母親曾經細心地教他這首曲子。
(……為什麼這時候,我會想起母親的事?)
孤苦伶仃的氣氛,又再次包圍住天河。
小學開學典禮時,母親失蹤,十六歲的生日時,父親也接著失蹤,昨天自己又辭掉執事的工作,現在連ButlerSystem也回不去了。
——所以,你就跑來我家?你果真是個笨蛋。
霧島的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我確實是個笨蛋……)
我不能一直賴著霧島。
這是天河之前就曉得的事。
“天河……?”
袴田望著低頭沉默不語的天河,顯得有些擔心。
然而,天河卻沒有抬頭的意思。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
“那麼——”
“抱歉,可以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嗎?”
天河靜靜地將鋼琴蓋合上。
“把自己關在鋼琴室中?”
當晚,袴田將天河的模樣有些怪異一事,向晚歸的霧島報告。
(真是的,那家夥還沒走出陰霾啊……)
霧島家在服飾業界是不容忽視的一間公司,霧島本身也管理著幾家分店,有時放學後還得去視察分店。時間不夠用的他,幾乎沒有空閑管別人的事,但是——
(原本以為讓他彈一下鋼琴,可以抒發他的情緒……)
雖然霧島心裏這麼認為,口中說出的話卻完全不同。
“不用管他。肚子餓了,他自然就會出來。”
“可是……”
“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他平靜下來,就隨他吧。”
“啊,是……”
袴田帶著不太認同的神情離開了房間。
(竟然要本少爺來照顧你,真是膽大包天的家夥!)
霧島解開袖口的鈕扣,歎了一口氣。
過了幾天。
早晨,霧島一醒來,聽見家中有些騷動聲。
(搞什麼?)
既然傭人沒有來叫我,那大概不是什麼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