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夜要比白日更加陰冷。
圓月高懸，淡綠的月色暈染成一片昏黃，像是長滿苔蘚的燈罩裏透出來的光。
段小然一動不動地靠在石壁上，渾身冷得發抖，怕得想哭。
“這裏、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月亮變成了綠色？”
聞言，對麵那個和她有九分像的美婦人輕輕一笑，放下了手裏的茶盞。
“別怕，這裏是地下城，也是你的家。”
段小然懵然抬起頭，“地下城？這裏，是大理的地下？”
她一定是在做夢吧？
地麵之下，怎麼會有月亮！
李如柘緩緩站起身，蓮步輕移，很快來到她身邊。
“地麵最後一縷光線湮沒的時候，就是地下城朝陽初升之時，循環往複，年年如此。”
段小然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她想叫，想掙紮，可是她卻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女人伸出一隻手，一隻蒼白而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草央，我的女兒，我已經等你四千年了。”
草央？
誰是草央？
“阿姨你認錯人了，我叫段小然，不是你女兒！”
“這些年，你也一定在等我們吧。你放心，我們母子三人很快就能團聚了，再也不會分開了。”
李如柘像是根本聽不到她說話，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渙散而沒有焦點。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跟在宣兒身後，什麼事都要找哥哥，什麼話都聽哥哥說。
你們兄妹感情那麼要好，你是一定會救他的，對嗎？”
那聲音飄忽環繞，像是長滿針尖的綢帶，貼著段小然的皮膚滑過。
段小然這回是真哭了。
嗚，這裏是和地麵完全相反的地下城，那生活在這裏的“人”，還是人嗎？
“求求你饒了我吧，你真找錯人了，嗚嗚嗚！”
李如柘微轉了眸子，那雙幾乎與月色融為一體的眸子倒映出女孩兒流淚的臉，空洞的瞳仁一點點清晰起來。
她鬆開鉗住段小然的手，按下長明燈旁的機括。
雕刻著壁畫的牆壁迅速向兩側移動，露出一條約幽深的甬道。
那是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四周並無燭火照明，隻有腳下約兩步左右的石頭泛著幽白的光。
四周皆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踏錯分毫，便會墜落殞命。
李如柘卻闊步踏了上去，“跟我來。”
段小然隻好硬著頭皮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看到了一扇封閉的石門。
石門與石階一樣自帶熒光，將周圍的黑暗稍稍驅散了一些。
原來，這是一座極其龐大的地下宮殿。
宮牆向兩端無限延伸，消失在視野盡頭，沒入看不見的黑暗。
段小然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這又是什麼地方？”
“昆侖地宮。”
李如柘伸出手，掌心托著一枚雕刻成鳳凰形狀的環形玉佩，靠近那扇石門。
“昆山凰鳥在此，地宮，請開門。”
話音剛落，地麵猛烈搖晃。
那扇宮門轟然開啟，轟隆聲中，浮塵久久不散。
大開的宮門像是一張巨大的嘴，隻能人靠近，將他和它守護的秘密一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