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候,嚴鴻渡的右眼皮就跳個不停,於是他順理成章打破了一個青花碗,剛好這一幕被踏進他家門的樓閣主看到。
樓閣主搖著扇子笑說:“誰惹了嚴大少發這麼大的火?讓他又摔盤子又是摔碗的?”
“手滑。”嚴鴻渡說。順便讓下人多備一份碗筷。
“還是鴻渡了解我。”樓陵樂嗬嗬地坐下,“守華是誰?新來的仆人嗎?”
嚴鴻渡無言。
飯罷,撤去剩湯殘羹,換上雅樂絲竹,唱起樓陵喜歡的《平沙落雁》。
嚴鴻渡看著倚肘閉眸,聚神聆聽的樓陵,還是決定打斷他:“姓樓的,你是來借錢呢?還是來借物?”嚴大少邊說,邊從懷中掏出銀票。
樓陵眼也不抬,唇角勾起一抹笑,道:“果然,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人,非嚴大少莫屬。我是來借東西的。”
“何物?”
“嚴鴻渡。”
“我不是東西…”嚴大少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滅哈哈哈!嚴大少當然不是東西!”樓閣主得逞猖狂大笑,嚴大少已經挖好坑,準備把臉埋進去了。
次日清晨,一輛馬車自嚴府駛出。
車廂中,樓陵神態認真,指著劉學智死狀的圖給嚴鴻渡看,一麵講述杜秋娘的故事。
聽罷,嚴鴻渡說:“倒像是冤鬼索命。”
“怪力亂神。”樓陵收起圖畫。
嚴鴻渡湊近他,伸手攬住纖細的腰身:“陵,你怕麼?”
樓陵旋身將收起的圖畫裝入行囊中,順勢脫離嚴鴻渡的懷抱:“子虛烏有的東西,沒什麼可怕的。”
嚴鴻渡極不自然地收回手,說:“也是。”
斜陽掛山頭時候,嚴樓二人,到了一家客棧。
這家客棧位於逵達與濱洲中間,方便往來或從商或探親或遊玩的客人。
因為附近就這家客棧,於是本來的不大的店經常性客滿,今晚,也不例外。
“真的沒有房間了?”樓陵逼問,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潔癖如他實在不可能會去跟一大堆不認識的人共擠一炕。
客棧老板戰戰兢兢地說:“真的沒有了…”
樓陵眉毛一挑,扯下嚴鴻渡腰間的錢袋,全部倒在櫃台上,剛好十兩。
“現在呢?有沒有?”
隻見掌櫃的老鼠眼乍然放出金光,他連忙說:“有有有,剛好有一位客人退了房…我剛剛怎麼就沒想起來…隻是隻一間,您二位…”
“無妨。”樓陵說。
“那,我讓小二帶二位上去。”掌櫃的轉向小二說:“帶二位爺去二號房。”
小二一聽,臉色隨之一變:“掌櫃的…那是…”
“閉嘴!快帶二位爺上去!”
樓陵意味深長地看了掌櫃一眼,便隨之上樓。
到了房前,小二顫抖著手舉起鑰匙,怎麼也對不準房門上的銅鎖。
半天,樓陵終於看不下去,奪過鑰匙,伸入鎖孔,卻轉不動了。
“你確定這支是這個房間的鑰匙?”
小二把頭點得像啄米雞。
樓陵又來回試了幾下,銅鎖依然紋絲不動。
樓陵惱了,舉手為刃欲將鎖一刀兩斷。
嚴鴻渡見狀,從後麵摟住樓陵,仗著身高的優勢,將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手握住他的手,樓陵眉頭微皺。
“開這種鎖要有耐心。”嚴鴻渡隻輕輕一拉一轉,哢嗒一聲,鐵將軍終於放行。
樓陵跨前一步猛將門推開,卻不願踏入了。
隻見房中厚厚一層灰,諸葛亮的八卦陣布了一個又一個,一點也不像老板所說,剛剛住過人,除非剛住過的是蜘蛛精。
“還不快清掃幹淨。”嚴鴻渡支使小二,小二看著被打開的房間,表情扭曲,腿肚子抖如糠篩,嚴鴻渡戳了他一下,他立即跳起來,大喊鬼啊!!然後神速消失在鴻渡的視野中。
“…”嚴鴻渡終於後悔了,他走了誰來打掃?樓陵?算了吧…他打掃的話這裏就要從盤絲洞變成瑤池那個朦朧仙境了。
費了好長的時間,總算是把房間打掃完。
樓陵這才肯高抬貴腳,踏入房中。
一進房,隻覺氣溫驟降,猶如換了一個季節,由四月初夏,變成九月晚秋。
有一瞬間,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冤…”由於聲音不大,樓陵分不清是“冤”還是“怨”。
他環顧四周,除了那個正在收拾被褥的嚴鴻渡,並無他人,連剛剛人來人往的走廊也安靜得可以聽到銀針落地的聲音。,窗外屋頂上一隻炸毛的貓對著他,擺出蓄勢待發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