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依舊頭也不抬,負著雙手,不露聲色地停下腳步:“你想問,這世間是否有一位與陛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但請父親賜教。”穆青宸施禮道。
穆崇點點頭說道:“的確。先帝明葉叢峰與鳴玉太後的嫡子正是一對雙生胎,分別取字為‘律’和‘清’。明葉律為兄,明葉清為弟,二人的長相如同拓本複刻下來的一樣。按理說,哪怕是雙生胎,也會長有不同的胎記或一兩顆痣,這樣外人也能通過特殊的生理記號加以辨認。可這兄弟二人,是既無胎記也無痣,站在一起時,唯有太後才能憑借母親特有的直覺辨認他們誰是誰,而且精準無差。除了太後,就連先帝也常常認錯,不然怎麼能說是‘拓本複刻’呢。所幸這二人性情天差地別,一開口說話我們作臣子的便能推測是兄還是弟。兄長明葉律溫和仁厚,不急不躁,寬以待人,而弟弟明葉清則神采英拔,熱衷兵法,勤兵黷武。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成年後很快便成為了先帝的左膀右臂。十五年前,南靖攻破城池,明葉律,也就是現在的陛下被先帝以太子身份送往南靖做了質子。再後來魏國發起總攻,親王明葉清率領鐵騎深入叢林之中,一舉攻破南靖王帳,當場剿滅南靖烏骨爾王秦卿與王後靳娘。可惜在回朝路上,親王明葉清失足墜崖,再無音訊。先帝與太後皆道明葉清已喪命於歸途,但舉國秘而不宣,都在等著奇跡發生的一天。”
小琅啃著手指分析道:“所以,今日一見,果然是奇跡發生。那葉追垢其實便是明葉追垢,乃親王明葉清之子。而明葉清雖然墜崖,卻安然歸朝,並隱居於魏都長街之上。按輩分,葉追垢應當叫陛下一聲叔伯才是。隻可惜,明葉清還未來得及與陛下相認,就死於黑焰硝石的炮火之中。”
穆青宸皺眉問道:“父親,十二年前清剿南靖,為何東陸人也參與其中?”
“為借勢魏國之力,瓜分黑焰硝石。”穆崇回答道。
“太雞賊了。”小琅憤憤不平道,“那清剿之後,他們是不是開采了幾籮筐的黑焰硝石運回東陸?”
穆崇閉眼搖頭,沉沉歎了口道:“那時南靖有一位太子殿下,曾與我有過一麵之緣,那是我見過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你家兒子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小琅摳著手指不以為然地說道。
“嗚……”小琅被穆青宸從身後捂住了嘴。
穆崇白了二人一眼,搖了搖頭,繼續道:“南靖太子性格剛烈,寧折不彎,他以火石點燃了整片黑焰硝石山,不僅將自己炸了個屍骨無存,黑焰硝石從此也消散於世間。”
“那為何懸絲酒肆的地下酒莊埋有數量如此龐大的黑焰硝石?它們又是從哪裏來的?”穆青宸不解。
穆崇聞言,身形突然一震,抬頭說道:“阿宸,你立即派出鴻蒙四小將去往全國各處懸絲酒肆的地下酒莊暗訪,若藏有黑焰硝石,先不要輕舉妄動,立時向我稟報!”
“是!”穆青宸領命。對於這位鴻蒙少將而言,穆崇既是慈父,亦是將軍,軍令如山,他對他更多的是敬畏與尊崇。
命令當即吩咐了下去,沈珞石、秦琭玉、棄忘、嚴疾四小將馬不停蹄地率軍奔赴了設有懸絲酒肆的城池。
這幾日居於穆府,小琅簡直要把手指啃禿嚕皮了:東陸、南靖、魏國,東陸的戰馬與賊寇,南靖的黑焰硝石與懸絲酒肆,這一個東一個南的兩個國家皆聚首於魏國,其中一個還亡了國,這三國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懸絲酒肆爆炸或許隻是開始,那麼接下來呢?
還未等小琅將此節理順,老太監徐高鳳便吵吵嚷嚷地踏進了府門,與正在庭院玩耍的白澤撞了個正著,嚇得他扯著破鑼嗓子陣陣哀嚎。
“白澤不得胡來!”飯飽著急忙慌跑了出來拉住白澤的後頸項狠狠一拽,驚道:“徐公公,你咬它啦?”隻見白澤齜牙咧嘴地朝著徐高鳳發出嗚嗚聲,脖子上的一小撮毛不見了。
倒在地上的徐高鳳隻手撐地爬起,太監製服上沾了一屁股草屑。他矯健地呸呸吐了兩口狼毛,擦了擦嘴道:“它不是撲上來咬我嗎?先下嘴為強,先下嘴為強,嘿嘿嘿……”
小琅聽見了吵鬧聲,推開臥房來到了庭院,穆青宸也跟了上來,問道:“徐公公來鄙府是有何事?”
“啊呀呀!老奴真是被這大狗嚇糊塗了!是、是、是皇帝陛下!”徐高鳳來穆府所為何事竟然忘記,卻和白澤先打了一架,還挺較真。當他想起這茬兒時,跳起了腳說道:“陛下快不行了!”
小琅與穆青宸凜然對視,天空中劈下一道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