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行人像流水般緩緩湧向站台,可誰知這時冷不丁從宋教仁身後閃出一個人,此人不容分說,對著宋教仁的腰部就是一槍。由於凶手是斜向上開槍,子彈從宋教仁的腰上部直入下腹部,貫穿腹腔。
槍響後宋教仁應聲倒地,車站人多,而且是在趕火車的情況下突然聽到槍響,現場頓時一片混亂,等送行的國民黨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了。
問題很嚴重,國民黨人很憤怒。
能夠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持槍行凶,既不圖財也不圖色(無色可圖),殺的又是一個頭角崢嶸的政壇新星,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十有八九就是傳說中的政治謀殺了。那麼,到底是政治陣營中的誰要殺宋教仁,而且一定要置於死地呢?
宋教仁的才華在國民黨中數一數二。宋在國民黨內的地位大約就相當於諸葛亮在劉備,吳用在宋江那裏的地位。當年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時要頒布一部《臨時約法》,規範領袖行為,可這些年革命黨人一直忙於打仗,幹著腦袋別在褲腰上的事,至於文字上的小節自然就忽略了。但現在事到臨頭非要不可而且時間還不多的情況下,領導們思前想後決定把這一重要的任務交給宋教仁,宋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像現在的大部分黨政秘書一樣,隻熬了一個通宵,稿子就奇跡般地寫出來了,而且這部稿子倍受好評,被認為是國民政府的一部良法。
難怪那個一向被人稱為“瘋子”的章太炎就說過,孫中山不該當民國總統,這個位子“論功應屬黃興,論才應屬宋教仁,論德應屬汪精衛”。而且據說,袁世凱不怕孫黃(孫中山、黃興),就怕宋教仁。
對於宋教仁,他曾有意無意地拉弄過,一次他曾十分大方地送了宋教仁一本空白支票,任其支取。宋教仁從農林總長的位置上下來後,袁世凱又主動要給他50萬金作為退休補助,被宋婉拒。
精於人生的人曾說,國之利器,不可示於人。意思就是,國家的寶貝不能夠輕易拿出來讓別人看,看到了很可能就會引來災禍。同樣的道理用在人身上,那就是有才華的人不一定會受人嫉妒,但假如一個人既有才華又鋒芒畢露那結果就很不好說了。
幾天前,從家鄉湖南桃源赴京的路上,宋教仁革命本色不變,指陳國事,意氣飛揚。在湖北,宋教仁批評現政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絕於人民。在南京,宋教仁把現政府所施之政統統說成是惡政,並說現在社會之所以亂七八糟就是因為這個惡政。
小時候,筆者“麵聆諸長輩教誨”: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意思就是東西亂吃大不了生場病,話說亂了說不定就是死,而且這死有時還會牽連到一大幫人。
宋教仁的批評話語說出還沒幾天,在上海火車站這個意氣風發也被人說是“意氣發瘋”的國民黨人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槍。聯係前後因果,即使宋教仁鋒芒畢露看不慣他要置他於死地的人很多,但無疑被他抨擊的對象嫌隙最大,而且宋教仁死了,獲利最大的也是這個被他抨擊的對象。那這個對象又會是誰呢?很不幸,這個對象就是給他發電報要他前往北京一起吃全聚德烤鴨的袁世凱。
不過破案講究的是證據,而不是腎上腺激素。但根據馬克思的辯證法原理,腎上腺激素也一定會有腎上腺激素的作用,那就是在腎上腺激素的刺激下,人的潛能會10倍、100倍地冒出來。
兩名學生在瀏覽當時報紙報道的宋教仁上海車站遇刺的消息後,充分發揮課堂上老師傳授的聯想能力給警方提供了很強大的線索。他們說,有一個跟他們同住在六野旅舍的流浪漢曾向他們借錢,並說等過幾天殺了人就還錢。
當時主政上海的是國民黨人陳其美。因為同是黨內同誌,在各方麵的影響下,一直苦無線索的陳其美破案壓力很大。當得到這條消息後,陳其美如獲至寶馬上報請巡捕房,前往六野旅舍抓人。不巧的是,抓人的時候疑犯不在,但在疑犯租住的房間內還是發現了一點線索,一個人的名片,一個叫應桂馨的人的名片。應桂馨也是國民黨的黨內同誌,跟宋教仁、陳其美這些大佬比起來屬於典型的革命小將,這人陳其美貌似也認識,但因為其輩分太低,出道太晚,陳其美對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但既然在疑犯房間裏發現了名片,那說明這個黨內的革命小將至少應該認識疑犯。現在,國民黨死的不是一般黨員,而是黨內正如日中天的BOSS級人物,那無論如何,這個問題就絕不是黨內矛盾黨內消化這麼簡單了。更巧的是巡捕在逮捕應桂馨時又在應的臥室內發現了大量應與當時國務院一位秘書洪述祖的往來文件。而且文件顯示,洪述祖才是應的背後指使者,而且洪還不是最大買家,最大買家另有其人。洪在文件中說這筆買賣是當時的國務總理趙秉均讓他幹的,在文件中洪還說,他曾就此事向當時的大總統袁世凱彙報過,總統聽了之後很興奮。有了這些“鐵證”,本來就對袁世凱心存芥蒂、十分不滿的國民黨人在長沙的宋教仁追悼會上便眾口一詞,一口咬定殺宋的最大幕後黑手就是袁世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