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就在水塘的另一頭邊上,就二間屋子,還有一間小屋.新的那間還是在去年李曉文的爸爸李清瑞叫了幾個親戚幫忙,在原先的老屋旁邊再建了,用的都是土磚,到05年時就倒塌了,當時都搬去新房子很久,也沒有傷到什麼人.所以,前麵的舊房子牆上長滿了青苔,屋頂的瓦片都長起了半人高的雜草,跟後麵的新房子都不搭配.農村也不講究這個.

看到這些,真是讓李曉文感慨萬端,高中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這裏,算起來,在這裏都度過的十幾年,在童年,少年時,這附近藏有他一切歡笑和淚水的秘密.很多模糊的記憶都能清晰回想起來,就想一部連續劇在眼前重放.

門前這二顆樹,左邊的桑樹,過不久就倒塌了,樹身都浮在水上麵,夏天時,自己經常一邊坐在樹上吃桑葚,邊用腳浸進水裏玩,紫黑色的桑葚最甜,紅色的最酸.現在看到樹上麵紅桑葚,都有點流口水.右邊的是榕樹,有一次自己爬到樹上掏鳥蛋,下雨樹身滑,沒有爬穩,從五米高的地方摔下來,幸虧樹下是大堆稻草,才沒有受傷.旁邊那個很大的土坑,去年自己跟小妹曾經在上麵搭了個棚子,說家裏有鬼,不敢在屋裏睡,要在外麵住.當時曉文的爺爺死了不久,為此還給老爸打了一回.主屋門口的對聯還是他跟妹妹在春節時貼上的.

老媽楊慧先進了小屋,這個屋子是用了煮飯,放雜物和養豬用的.屋裏麵養了一頭豬,過年前就可以賣了.以前不覺得,現在聞到豬身上那股氣味,都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外,楊慧進去把水桶裏的青菜拿了出來,把水桶疊好,放到牆腳處.然後出來把他拉進前旁邊的屋子.

裏屋有兩進,裏麵是父母的臥室,前麵是吃飯的地方,進了裏屋,一眼就能看到正前麵那張毛主席的畫像,在這裏,每年過年不管生活怎麼樣,各家都會買一張新的毛主席畫像,但李曉文知道,到了81年,奶奶就會把現在還埋在豬圈裏的木頭菩薩像拿出來,擺在主席像旁邊.菩薩像是奶奶在破四舊時偷偷藏起來的,聽說為了躲避紅衛兵的搜查,都存了好幾個地方,這種行為在當時可是冒得殺頭危險的.幸虧李曉文的家庭算是根紅苗正,可以看出奶奶對神仙的虔誠.菩薩像跟毛主席的肖像並列,也是她老人家的注意.對於毛主席,那一年代的人都把他老人家當神仙一樣.當然,這種古今結合的,就我們一家,別人是不會把這兩樣放在一起的.在家裏,對於神仙,老一輩的人就是權威人士,我媽我爸說話都不算.看著這些吃飯用的木桌椅.沒有客人來的時候,我跟我妹做作業時就是在這裏.

楊慧見李曉文還在發呆,也不管了.她的事情多著呢.把兩個人身上濕的衣服換了下來後,自已再把藥吃了.讓兒子在屋裏看書,她要到小屋煮豬食,就走了過去,不久就聽到那邊傳來切薯葉的聲音.

這椅子有一條腿已經斷了,給人用木頭重新接上去,但已經不是很平穩了.李曉文在椅子上坐了半天,書包都沒有動過,手上的書包,是用做衣服剩下的邊角料自己縫紉的,軍綠色的,跟郵遞員的郵包差不多.讀小學三年級時媽媽才做給他的,現在上麵的顏色還很鮮豔,比以後好看多了.李曉文一直用到讀上初中時,它才退休,給從香港帶來的新款書包代替,但他還舍不得丟掉,讀書時一直把它掛在床頭.現在他眼睛的焦點都沒有落在這上麵.不知為什麼腦子成一片亂麻,正試著理出一條線.

到了晚上快吃飯時,家裏人才到齊.老爸從隊裏扛著鋤頭回到家,生活的苦難讓他一直都是黑著臉,高大的身軀依然筆直,但還是掩飾不了那一臉的疲倦和灰塵.本來他是可以考上大學的,但當時曉文的爺爺已經不能幹活,生病臥床了.奶奶又體弱,家裏都窮得叮咚響,快揭不開鍋了.所以高中畢業後,就走上了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