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魂兮歸(1 / 2)

孫廷鈺見錦珊隻強笑,忙開口助陣:“久仰葉小姐大名,怎麼如今在上海紮下根了麼?恭喜恭喜。可見時運是多麼要緊,現在報上都在罵歌舞團,說賣大腿的傷風敗俗,要是當年在麗都……”

話未竟,被安陵清冷冷打斷:“這兒沒你說話的份。”

語氣沉冷,不無威脅之意。

胳膊擰不過大腿,孫廷鈺看出來自己的位置,也就訕訕噤聲。

這丟臉的一幕,當然巨細無遺地被攝進鏡頭裏了。

錦珊這才知道,即使用同樣的方式試圖給對方難堪,她和孫廷鈺廝混所能造成的轟動,遠比不上安陵清和葉琳琅站在一起的效應。她太天真,真要針尖對麥芒起來,自己根本不是安陵清的對手。

有他這樣當眾捧著,琳琅不必擔心舊賬被翻抖出來,誰也不敢硬給她臉色。她知道自己如今的鋒芒,因他給予她。

他拉著她的手,一直在微笑,可琳琅覺得那笑容裏滿是黯淡。

何苦呢。當下隻覺意興闌珊,推說暑熱頭暈,執意要回到車裏。

少帥頗憐香惜玉,很快攜葉小姐雙雙離去。

那天晚上錦珊在沙龍喝到人事不省。

艱難地把眼睛張開一道縫,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神誌尚未恢複,所有的痛苦便迫不及待圍攻而來。

她痛得呻吟,勉力也支不起身子。

忽被一股渾濁酒氣迎麵噴來,“珊珊……你要什麼?”

錦珊猛地一個激靈,幾時到了這裏?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陳設十分精致華麗,空氣中一片柔靡芳菲。

“這是什麼地方?”

孫廷鈺脫了鞋,從床邊蹭上來,“一個沒人知道知道地方,放心吧,很安全。”

她伸出手亂揮,卻推不開纏磨粘人的孫廷鈺,頓時慌了起來,“你讓開,我要回去!”

“著什麼急回去,回哪兒?你還看不明白嗎,他身邊早就沒你的立足之地。何必去給那混蛋獨守空房?”

為這一天,孫廷鈺已經等了不知多久。當年……多遙遠的當年,不是沒有過一點真心的。他愛她,他不信她一點也不知道。誰料世事變遷,竟成了這番境地。他低聲下氣陪在她身邊,當她的陪襯,當她的出氣筒,甘當一件被拿來和安陵清賭氣的工具,任由輕視辱罵——當然,也因而得到大筆的銀錢。

兩人的關係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心底也有不是滋味的愧怍。他瞧不起自己,索性破罐破摔。一咬牙,扯開帳子撲上去,非要她不可。

和平飯店最好的房間,位置很僻靜,誰也不會知道。撿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安陵清是怎麼當眾侮辱他來著?當年橫刀奪愛在前,如今當眾挎著情婦羞辱發妻,還有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沒你開口的份兒”?大權在握的軍閥頭子,他自問奈何不了,可那又怎樣,華北少帥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還不是落在他這無名小卒手裏。

長久以來的渴念被酒精燒得再難遏製,孫廷鈺激動得舌頭根打卷,急吼吼往她身上摸索。“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憑什麼隻許他在外麵左擁右抱,你這麼苦守著,他也不會在乎……珊珊你看著我,我會對你好的,你相信我……”

錦珊扯過一個枕頭來拚命砸他,聲嘶力竭地抗拒。

“你放我走吧!不要逼我!我、我給你錢……”

孫廷鈺眼睛血紅,他不明白,自己做了那麼多,錦珊何以一點都不領情。自己在她心裏,從頭到尾隻是條搖尾乞食的狗?

她掙紮得太不留餘地,拚死一樣。這麼尖叫、踢打,死活不讓他近身,該怎麼辦才好。

他凶暴起來,氣喘咻咻,“我不要錢,隻要你!”

揚起手臂就在她嬌豔的臉龐上刮了兩記耳光,馬上辣辣地透紅。趁她眼冒金星的當口,又用手掌狠狠捂住她的嘴,把尖叫和呼救堵個嚴實。

錦珊淚水冒湧而出,幾乎不能呼吸,隻聽見他困獸一樣的嘶吼,“他是不是已經很久沒碰過你了,我不信你一點都不想……”

突然一聲巨響,房門被猛地踹開。孫廷鈺被拎小雞子一樣摜到地上,還沒等爬起來,森寒的槍管已頂在眉心,子彈哢嚓上了膛。

錦珊受到接二連三的刺激,連哭都忘了,抽噎著盯住那破門而入的身影。帽簷壓得很低,是個一身戎裝的男人,軍服的顏色卻是鐵灰藍,而非華北軍的服色。來人並不是安陵清。可他又是誰?

孫廷鈺嚇得肝膽俱裂,跪在地上磕頭不迭,滿口語無倫次地求饒。

僵持半晌,那人卻遲遲未曾開槍,忽偏過頭,竟問起錦珊的意見來。“這混賬是你表哥,要怎麼處置,聽你的。”

錦珊隻覺那聲音聽在耳中無比熟悉,搜遍記憶的角落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她此刻腦子一片混亂,隻蜷縮在床角,雙臂抱緊遮住被扯爛的領口,又啜泣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低低說:“……放他走吧。”

男人收了槍,忍不住朝孫廷鈺肩頭狠踹一腳,怒吼擠著牙縫迸出:“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