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強按住心裏的激動,不動聲色地跟了幾把。

桌麵上,李愛國、金生國都在跟,劉家寶棄牌。

三人跟得熱火朝天,不可開交。

“我要買牌。”金生國可能是估計自己的牌不夠大,要求買牌。

買牌,就是幾家都在跟牌,自己對牌沒有必勝的信心,卻又舍不得放棄,這個時候,可以下錢查任何一家的牌。但是買牌需要下雙倍的注,也就是說,如果甲下了一百塊,你要看甲的牌的大小,就必須用兩百塊錢。

買牌雖然有風險,但是沒有遺憾,不會被別人吃詐(吃詐,也叫抓雞,用小牌和大於自己的牌賭,迫使大牌自動放棄)

結果金生國居然贏了,李愛國輸了。

劉浪的心暗暗一喜:如果金生國手中是一副大牌,就不會買別人的牌,估計應該是一個清一色順子或者小筒子,我是三條A,原則上隻有2、3、5和兩條A加大鬼才能贏我,2、3、5雜牌早死了,三條A怎麼可能去查別人的牌?我贏定了……

劉浪沒有錢了,向劉家寶借:“堂哥,給我借點錢。”

“我沒多少錢,不過茶館老板有,你要多少?”劉家寶熱心地說。

“1000。”劉浪立刻說。

“好說,1000還1100。”李愛國果然是個生意人,頭腦聰明。

“好。”劉浪說。

“親兄弟,明算賬,借錢要打借條,否則,口說無憑。”李愛國說。

劉浪連想也沒有想就答應了。

他借了1000,跟了幾手之後,他開牌。

“我三條A,贏定了。”劉浪不想趕盡殺絕,興奮地大喊一聲。

“我也是三條A,我的是大鬼,比你大。”金生國翻了牌。

石破天驚。

劉浪傻了眼。

“告訴你吧!這一招叫狼誘,懂不?”金生國得意地笑。

狼誘:就是手中拿了一手大牌,卻故意去買別人的牌,讓人以為自己的牌小,而對自己失去戒心,結果是自己一口吞掉對方……

賭博,能在一瞬間摧毀人的意誌。

劉浪急切地想翻本,結果越想翻本回來,輸得越多。

一個通宵過去了,劉浪輸掉了4000多塊和一台拖拉機。

他從鎮上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家。老婆知道他賭博輸了很多錢之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幾天之後上吊身亡。

一歲的想想哭喊著要媽媽……

幾天之後,月黑風高的夜晚。

劉家寶喝了酒,酣了,飄飄然,哼著小調,深一腳,淺一腳回家。

在無人的小巷子裏,一個人從後麵掐住了劉家寶的脖子,把他拖到角落裏,一把鋒利的菜刀壓在他的脖子上。

“劉浪。”劉家寶驚魂未定。

“說,那天你們怎麼搞的鬼?我已經砍了茶館老板李愛國。”劉浪晃著菜刀,凶狠地問。

“那個砍腦殼的,是重慶崽兒,會發底三張,專門殺豬的!”劉家寶慌忙坦白從寬。

底三張,紮金花出千作弊的一種方法,把自己需要的牌放在最下麵,給別人發牌發上麵的,而自己的牌卻從最下麵取,需要一定的速度和技巧才不會被別人發現。

殺豬,就是幾個人合夥對付一個人。

“你居然連我也殺?”劉浪一聲怒吼。

“兄弟,我也是沒辦法,我被那狗日砍腦殼的殺慘了,欠了好幾千,都說不是熟人整不哭嘛……”劉家寶哭喪著臉。

“你分了多少?”劉浪冷冷地問。

“1000,隻剩500了,我還你。”唐家寶徹底投降。

“你還不了……我老婆跑了,老娘上吊了!你拿什麼還?”劉浪一怒之下,揮起一刀,剁了劉家寶四根手指頭……

千裏之外,東南沿海,白水河市。

深夜。

靜寂的長街,清冷的燈光。

劉浪背著女兒想想,手裏提著一個尼龍口袋,茫然地佇立在這個陌生的街頭,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老婆跑了,母親上吊,家毀了,劉浪砍傷了李愛國與劉家寶,帶著女兒亡命白水河。

“爸爸,餓了……”想想雖然才一歲多,卻非常安靜,不吵也不鬧。

“爸爸帶你吃東西。”劉浪沿著街道走了一陣,在一家超市的對麵,有幾個擺夜攤的小販,有的已經開始收攤準備回家了。

“有什麼吃的?”劉浪走到一個攤子前,問。

“餛飩。”擺攤的是一個女人,20多歲,紮了一個馬尾巴辮子,係了條圍腰,一個很普通,平凡,善良的女人,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劉浪看著她的眼睛,就想起了老婆周小霞。周小霞比她漂亮,眼睛卻沒有她的這麼美!

“要吃嗎?”這個女人把眼睛移到想想的臉上,問了句。

“煮三大碗來。”劉浪把口袋放在地上,把女兒放了下來,坐在小桌子邊。一會兒,那個老板娘就端了三大碗餛飩來。

劉浪吃兩碗,想想吃一碗,父女倆狼吞虎咽。

“爸爸,我想媽媽了!”想想吃飽之後抬頭望著這個陌生的街頭,低聲說。

“以後沒有媽媽了,但是有爸爸!”劉浪心中一酸,摟著女兒。

“我想媽媽,我要媽媽……”想想哭鬧了起來,劉浪怎麼哄也沒有用。劉浪一氣之下在想想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想想哭得更大聲了。

“讓我抱一下你女兒。”不知道那個女人什麼時候坐在兩人的身邊,溫和地說了句。

劉浪猶豫了一下,看著她一張樸實的臉,一雙善良的大眼睛,就把想想遞給了她。想想一到了她的懷抱裏,就不哭了,頭靠在她的懷抱裏,甜甜地叫了聲:“媽媽!”

那個女人在想想的臉上親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劉浪,又低下頭去親了一下。劉浪呆了呆,這個動作,和他的妻子一模一樣。

“叫什麼名字?”女人平淡地問。

“想想。”劉浪說。

“這個名字好。”女人微微笑了一笑,才問劉浪:“想想媽呢?”

“沒了。”劉浪忙把眼神移開,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從四川來的?”

“嗯!”

“有什麼親戚在這裏?”

“沒有。”劉浪搖了搖頭。

“來這裏打工嗎?”

“不知道……”劉浪為難地說。

“那你到這裏來做什麼?”這個女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劉浪茫然無措。

“是不是犯了什麼事情逃出來的?”那個女人看了一眼劉浪,平靜地問。

“是。”劉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

“我叫屈小芳,也是四川人。”屈小芳沒有繼續問劉浪什麼,隻是以一個母親全部的愛摟抱著女兒,用手輕輕地拍著想想的背,哼著曲子。

“寶寶乖,睡覺了……”

想想在屈小芳溫暖的懷抱裏甜美地睡了。

“我叫劉浪。”

屈小芳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也沒有看一眼劉浪,隻是愛憐地用手輕輕地拍著想想,隨口問了句:“晚上準備到哪裏過一夜?”

“不知道……”劉浪說。

“到我那裏將就一晚上……我一個人住。”屈小芳又貼在想想的臉上,如一個母親一樣,深情地吻了下她的小臉。

屈小芳租了一個老院子,院子裏放她簡易的手推車和幾張小桌子;另外一間十幾個平方的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床,和一些簡單的東西,但是非常幹淨整潔。

“睡吧!”屈小芳把想想放在靠牆的一麵,自己躺在想想身邊,麵朝牆,留出了一個空的地方。劉浪躺在她的身邊,屈小芳滅了電燈,屋裏很黑,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可以聽到兩顆心在急促地跳動。

劉浪嗅到屈小芳女人的香馨,他的心忽然一顫,一隻手大膽地伸進了她的衣服裏麵。她的身體如一團火焰一般,渾身劇烈地顫動。她的手本能地擋住了劉浪的手。

但是劉浪強硬地把她摟在懷裏,她沒有拒絕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就仿佛一對夫妻一樣和諧,水乳交融。

第二天,劉浪沒有離開,屈小芳也沒有趕他走,而想想一直喊屈小芳媽媽。

屈小芳是下午5點才出去擺攤子,白天就有時間照顧想想,完全和照顧自己的女兒一樣。

幾天之後,劉浪找了一個工地做小工,包吃包住,一個月500塊。劉浪跟著老板吃,天一黑就趕到屈小芳的攤子邊。這個時候他就看到屈小芳在忙碌,而女兒想想坐在一個兒童玩具車裏快樂地玩耍。

這玩具車是屈小芳花一百多塊錢買的。

附近擺攤子的人都以為劉浪是她的老公,想想是她的女兒,剛從四川來不久。

劉浪和屈小芳很少說話,在晚上10點之後,屈小芳對劉浪說:“你先帶想想回去睡覺,我守一會兒攤再回來。”

“我和你一起回去。”劉浪說。

“你要上班,早點休息。”

“我不累。”劉浪堅持。

屈小芳不再說什麼,隻是比從前早了一個多小時收攤。

以後的夜裏,一個男人推著車,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小女孩,一起回家,那麼溫馨,那麼幸福!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

劉浪心中的傷痛還沒有愈合!

妻子走了他沒有什麼感覺,因為有一個女人在身邊,但是母親上吊的情景如刀一般刻在他的心裏。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也沒有對屈小芳說過。屈小芳也從來沒有問他。劉浪雖然感覺屈小芳有點奇怪,這麼一個勤勞,善良,年輕,還有一點美麗的女人,為什麼丈夫不在身邊?而且願意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同居?

屈小芳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無論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她對想想好,對自己好,自己有什麼資格計較她?

工地上,中午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七八個工人圍在一起玩牌,而且玩的也是鬼金花,贏了歡天喜地,輸了垂頭喪氣。

“劉浪,過來玩幾把。”有工人大聲喊他。

劉浪搖了搖頭。

“知道不?一把牌比你一個月賺的錢還要多……”有工人誘惑他。

劉浪苦笑:一把牌輸掉了全部家產,老婆離家出走,母親上吊!這是多麼慘痛的教訓?

劉浪躲得遠遠的。

那邊賭博的大呼小叫聲不時傳到他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