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兵團行動的失敗,令翹首以盼的固守部隊再次陷入了悲觀沮喪的情緒之中。
鬆本已經在想,如果蘇軍真的攻上2號陣地,殺到眼前,自己和衛生隊還得靠紅十字旗來避禍。可要是蘇軍不理這茬怎麼辦呢,到時要想不做俘虜,便隻有拚命一途。
衛生兵不配備槍支,每人手裏隻有一把軍刀,鬆本作為醫官,除了祖傳的軍刀外,隻多一把老式的捷克手槍。幾十把軍刀,一支佩槍,麵對日軍坦克的衝擊,根本就沒有什麼自衛能力,這些武器的真正用途其實是拿來自殺的。
按照日本陸軍的要求,這時候的標準格式應該是舉著軍刀,一邊高喊“天皇陛下萬歲”的豪言壯語,一邊向坦克衝去,叫做“玉碎”或者是“散花”。
鬆本也有頭腦發熱,難以忍受的時候,那時候恨不得一顆子彈穿過腦袋,立刻完結了自己。可是俗話說得好,慷慨捐身易,從容就義難,真正平靜下來,想到要向死亡走去的時候,很少有人會不全身顫抖。
鬆本越想越怕,禁不住淚如泉湧,擔心別人看見又趕緊掏出手絹擦掉。賭注全在紅十字旗上了,這是救命的旗,現在什麼都可以丟,就是這紅十字旗不能丟。
到了傍晚,蘇軍的攻勢果然又掀起了高潮,連左翼兵團的陣地都一度被攻入,引起大亂。不過鬆本的紅十字旗也沒用得上,因為這是當天的最後一次高潮,隨著夜色降臨,早晨如同漲潮一般湧上來的蘇軍,如今又像退潮一樣退了回去。
蘇軍撤退,一方麵是避免麵對麵的夜戰,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補充彈藥糧草以及進行必要的休息,以便在第二天做出收縮包圍圈的大動作。
朱可夫磨刀霍霍,他的對手卻還在犯傻。晚上,日軍指揮層進行會商,小鬆原主張以左翼兵團為主,天亮後再戰,荻洲也是這個意思。森田範正不幹了。
左翼兵團名義上隻用了第14旅團,所以才由旅團長森田範正統領,但實際上第7師團除了師團部和一個留守大隊外,人已經全部在這裏了。早在第二次諾門罕戰役發起之前,師團長園部和一郎中將曾派一名參謀到前線觀戰。這名參謀回去告訴園部,說第26聯隊作為河西兵團的預備隊,很可能將渡河作戰。當時園部的心就咯噔一下,預感到大事不妙,第26聯隊不過河便罷,過去了也許就回不來了。
自個兒的人隻有自個兒最心疼,園部趕緊寫了封信,讓幕僚緊急送去給須見聯隊長。
這封信有整整八頁紙,在信中,園部叮囑須見,如果上麵要求渡河作戰,又推托不掉,必須一步一步地探著往前走,切不可中斷與後方的聯係,以免被蘇軍包圍。
除此之外,園部最重視的是聯隊軍旗,希望須見千萬不要把軍旗帶過河去。信送達的時間是在7月10日以後,第二次諾門罕戰役已經結束,好在須見雖然沒看到信,但做法卻與園部信中提及的不謀而合,軍旗始終被留在軍營之中。
過去第7師團出征,從沒有不帶聯隊旗一說,但是自第26聯隊開了先例之後,師團的其他聯隊也都紛紛加以效仿,儼然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不帶聯隊旗,是怕聯隊被消滅後無法重建。經過幾天幾夜的激戰,第7師團不但寸功未立,部隊還遭到了很大損失,森田範正已經看出來,反擊等於是在挖一口沒有水的井,挖得再深都沒用,唯一的結果,隻能是把帶來的聯隊全都白白填進去。
各聯隊早已是灰頭土臉,鼻青臉腫,要填,也得塗過紅藥水,貼了膏藥再說。森田範正因此堅持:“實在要再次發起進攻,也必須將時間推後到26日晚上,否則沒有辦法整頓。”
第7師團如今是荻洲和小鬆原的唯一依賴,森田範正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樣,雖令他們十分不爽,但也沒別的辦法,隻能點頭應允,同時繼續向關東軍司令部告急。
植田頭天已經調了第2師團,見情況緊急,他又下令把駐佳木斯的第4師團派來增援諾門罕。
無論第2師團還是第4師團,其機動化能力都不及第7師團,一兩天工夫哪裏能夠趕到。現在尚指盼這個,而不是趕緊撤身走人,等於是把陷入困境中的日軍埋得更深,坑前還豎一碑。
1939年8月26日上午,蘇軍的包圍圈驟然收緊。朱可夫這時候表現出了特有的急性子,他沒有耐心使用團團圍困,然後迫使日軍投降的戰法,他要發動一係列進攻,先吃上一大口再說。
南部集群擔任了主攻任務。本來說好晚上要投入進攻的第26聯隊當頭吃了一記悶棍,第1大隊被殲滅,大隊長生田準三少佐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