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可怕的商業間諜報告、一座帝國現代化的鐵爐、一位滿腹經綸的洋務天才、一場潸然淚下的生死哭泣,大清帝國天字一號鐵廠在日本人的無形壓力之下盲目上馬,洋務天才潘露飲恨而亡的悲劇不亞於伊藤博文的憂傷。年輕的生命再也找不回逝去的精彩,而伊藤博文注定不會放棄。潘露的屍體躺在巡撫哥哥的懷裏,他是幸福的。李鴻章已經徹底走了,自己的避風港又在哪裏?想到這裏,盛宣懷的心裏一陣陣地緊縮,身子有些冷得發顫,現在的漢陽鐵廠一樣麵臨青溪鐵廠的致命難題,煤炭、技術、資金猶如三條枷鎖,緊緊地勒住了漢陽鐵廠的脖子。盛宣懷偷偷地看了看一步鑽進轎子裏的張之洞,悲從心起,日本元老立憲派勢力與軍隊成長起來的新生派為了一個偉大的複興之夢在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政治博弈,而大清王朝卻是勢力傾軋,一場浩大的拯救性經濟改革已成為操持權力的手柄,你死我活的商戰演變成了政治博弈的籌碼,帝國的複興夢想在看不見的政治搏殺中飲恨而泣。
就在潘露吞金自殺的那一年,剛剛趕赴湖廣總督衙門的張之洞就挽起袖子發誓要在荊楚大地大幹一場。大清帝國要修鐵路就要先設立鋼鐵廠,張之洞在兩廣總督位置上的時候就已經購買了一些設備,規劃了一塊地皮要搞鋼鐵廠,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之後,接任兩廣總督的是李鴻章的哥哥李翰章,李翰章根本就不想要張之洞留給自己的鋼鐵“遺產”。而在1876年就委派盛宣懷到湖北挖煤煉鐵的李鴻章,已經對大規模設立鋼鐵廠是忌憚三分,加上天字一號鋼鐵廠青溪鐵廠的創辦人淪落到吞金自殺的地步,李鴻章自己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也不願意自己的哥哥李翰章和張之洞這樣經常手握經卷喊口號的清流派扯上瓜葛,便給李翰章寫信“狂扁”張之洞:“香(張之洞號香濤,人稱香帥)複海署,抑揚鋪張,欲結邸歡。即準撥部款,恐難交卷,終要瀉底。樞廷皆知其大言無實也。”李鴻章告訴李翰章,張之洞給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寫信吹牛,其實就是想巴結醇親王奕譞,戶部已經答應給張之洞撥款,但是這些款到賬,他肯定辦不了事情,出問題是遲早的事情,這一點我們大清帝國的第一CEO唐廷樞都看得非常清楚,張之洞除了說大話根本不可能辦實事。張之洞與李鴻章一直忙於在潛流中激烈交鋒,殊不知此時的日本人早已將陰謀之網撒向了漢陽鐵廠。
當年唐廷樞忽悠李鴻章修鐵軌拉牛車的結果,就是被慈禧太後下令抓起來給扔進了大牢,為了解救大清帝國肩負經濟改革開放重任的職業經理人唐廷樞,李鴻章是費盡心機,甚至將光緒皇帝的老爸醇親王奕譞給忽悠到開平,乘坐用廢舊材料組裝成的帝國第一輛動力火車。坐過風馳電擎般的火車,奕譞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自卑感,火車真是個好東西,自己簡直就跟井底的蛤蟆一樣視野狹窄,滿清王朝怎麼能將這麼快捷的交通工具給擱置呢?大開眼界的奕譞在1888年10月給慈禧太後上了一封奏疏,說招商局成立以來,南方的漕糧都是通過海上運輸到天津,然後從天津轉到通州,水路的運輸還是比較慢,如果能夠直接從天津修一條鐵路到通州,一轉眼功夫就到了。好家夥,奏疏一上,帝國嘩然,紛紛說修鐵路擾民,咣當咣當的聲響驚擾皇陵,驚擾地下的祖宗,更誇張地將鐵路和通敵聯係在一起,說修好了鐵路,那些從天津打到北京的洋鬼子可以坐火車直搗皇城,以前大清王朝一兩天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修鐵路就是叛國,任何一個政權,叛國那都是要殺頭的。之前給唐廷樞落井下石的那一幫蠢材一聽到火車就鼻涕一把淚一把,甚至有官員在朝堂上是號啕大哭,全然斯文掃地。醇親王自從兒子當了皇帝,一直就謹小慎微,這一次的上書也是李鴻章在背後攛掇的,沒想到反對之聲不絕於耳,李鴻章突然也鴉雀無聲,醇親王很沒有麵子。時隔幾個月之後,張之洞就鐵路問題又再次上書,從此帝國兩位重臣開始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