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人情篇(12)(1 / 3)

雙休日真好,路上不堵,離九點開會還有十多分鍾我就坐進會場了。遂看到通常有的場景,人們圍成一大圈,除了主席台外,大家隨意找地方坐。會議沒開之前,又有多少個小圈,好久不見或者是許久不見,都是老熟人,嚴肅地寒暄著,隨意地就調侃著。會議的規模較大,體現了組織者的能量,想來少說也有五六十人,有浙江方麵,有北京方麵,有文學界和新聞界的,其陣勢為此類會議中較大的。

上午會議仍是“老三樣”:介紹,官員講話,然後發言研討,這樣的會程序有定式,氣氛也雷同,各路諸侯高談闊論,人人既是聽者又是說者。因會場上人多,自由主義好產生,說者諄諄,聽者藐藐,然後,說了的也有沒說的,都伺機到外麵一間休息室裏聊天、放風、過煙癮。我中間接了黃育海兄的一個電話,他從杭州打來,原來在浙江文藝出版社當副總任上,他抓了這次討論會上的一部作品,還為推作品促作者奔波於京杭兩地,同兩位被討論的作者也熟悉,他打電話時,也算關心吧,隻不過,他已去了另外單位,恐怕也是出於我們這些老朋友們還到場,想起了往事,一點感懷而已。另外,有哥們潘凱雄和林建法兄自上海一大早坐飛機趕來,我們也好久沒見了,特別是建法在沈陽有時來去匆匆不常見,這個會上,他們結伴自上海直奔會場,機會難得。那時候,我的煙癮還挺大,聽得乏味了又經不住外麵煙香的誘惑,不由得加入其中,於是,這樣的反反複複,一上午就過去了。

中午,會議在樓內單位食堂聚餐,餐畢休會二小時,因為都是熟人,我即隨李炳銀、林為進到了他們在六樓的辦公室,各自找沙發躺下。同去的還有朱暉、賀紹俊。坐下後,說了幾句,看人氣很旺,林兄來勁了,說這不是“三缺一”嗎,平時裏,有機會聚會就來幾下“三缺一”。林為進的招數不少,他找來撲克,教我和賀如何玩算輸贏。沒想到這兄弟去年冬天因淋巴癌晚期,四十多歲就離開了我們。大家都以為他年輕,身體好,一個生龍活虎的小林,發病沒兩個月,慘遭病魔擊潰。那天在八寶山送他,想起了以往他常常叼著煙卷,用大多數人聽不懂的廣西腔說話,急公好義的情形,送他的眾兄弟不勝唏噓。

當時,幾番來去約有半小時,後輪到我出牌,在我對麵觀戰的朱暉,看了他近旁林和賀的牌,又徑看我有些猶豫地琢磨著,想來我有一手好牌,不輕易地拋出,而正在他向我詭秘一笑時,我忽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兩眼發黑,沒了感覺。事後聽朱兄說,他看我的眼神恍惚,搖晃著把手中的牌扔在地下,人往沙發上一窩。他發現不對頭,趕快地問,怎麼樣,怎麼回事。也就在他們急得忙亂之時,我也說了一句,我怎麼了,清醒的疑問和糊塗的反問,讓幾位覺得,我真是不行了。

幾位弟兄還算有點經驗,尤其是朱兄,早先曾見過如此急發的病人,他說不動,千萬不要動,平躺著,這才讓眾人有點眉目,他還土法上馬掐我人中,紹俊撳著我的雙腿的穴位。大概是聽到這邊有點動靜,還是有人去找了,當時也是當天會議的主持者、作家協會的書記陳建功兄,立馬過來,也說不能動的。

就在一陣驚亂之中,我這時完全清醒了,說:我的頭有點發暈,還說,我有半天不知咋的,朱兄說,看你忽然就不行了。我問,多大一會兒。朱說,五分鍾吧。賀還有李、林幾位,都說,是嗬,你都不知道吧。我說,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邊說著剛才的危急情景,按著我躺著,那邊咚咚地有些聲響,在安靜的中午更顯得清晰,原來,有老兄已經叫來了急救車,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們跑著過來,真是神速,我還不清楚,看這架勢,我要被送醫院了。事後才知,炳銀也有經驗,他曾有一次腦缺血的經曆,他意識到這種突發的病的危險,急著打了120,大夫來後,說可能是腦子裏問題,證實了他的判斷。他們幾位,早年或插隊當知青,在礦區生活過,或在部隊當兵多年,見多識廣。眾弟兄們及時把我送去求醫,贏得了時間,讓我活下去了,有了現在懷想往事的可能。

醫生急急地催促把我抬出,當時,頭痛難忍,精神有些恍惚,但大腦還清楚。大夫說擔架上不了電梯,隻好讓人抬著,當時在場的朱暉、紹俊、炳銀、為進(我都沒看清還有誰了)幾位在建功的指揮下,跟著醫生,把我坐的沙發當擔架,幾位平時也不太幹力氣活的書生們把連皮帶毛的一百又五十斤的家夥,硬是從六樓抬下來了。我這時已十分清醒,可是心中悶著而胃裏難受極了,憋不住嘔吐了,就在電梯口,弄得走道裏很不是個事。從樓梯口幾位是一路小跑的,在救護車的警笛聲中,我生平第一次成了搶救對象。

日後的數次場合,同建功、朱暉、紹俊他們見麵,憶起這次的搶救曆險,恍若昨昔。隻是感歎上蒼的恩典,還有幾位兄弟們的辛勞。

入院

好像是建功吧,問我合同醫院在哪,我想了想,就去朝陽醫院吧,雖然,協和醫院也是合同單位,那裏的名氣大,可是離單位和家都遠。我當時也不知自己什麼症狀什麼病,隻考慮著進出方便,家人好照看,而且從發病處去那也快些,十幾分鍾就可到。在車上,我迷迷糊糊的,但清楚記得車子拐進二環又出二環,響著汽笛,飛快開著。我覺得身體發汗,頭痛得厲害,也直想嘔吐,大概是朱暉兄用手抻著一個塑料袋接著我,放了幾口,慢慢的我的頭沉沉地感覺昏昏,不知到了何方。等我有點清醒後,才知已躺在朝陽醫院的急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