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書品篇(4)(3 / 3)

令我最感興趣的是,對於導致這個震驚中外事件的內因,這個曾風靡大半個中國,清廷也望而生畏的農民團體,終究逃不了曆史和階級的局限和悲劇命運的揭示。領袖們如陳玉成、洪仁玕的個人品性不能說不優秀,作為群體也曾有過那一時期可能達到的領導方略與組織才力,可是,卻也如花飄零,如水而逝。農民的習性與文化局限是無法擺脫的,隻是,過去的史書對此多是或先入為主,或大而化之的論述,對其精神信仰上的粗陋,農民習性的劣根性,尤其是一些細節上,諱莫如深。多年後,特別是一個另類作家,以其對曆史的深入考據,以對其曆史深處的細微精密的開掘,讓這些天王“萬歲”們的曆史麵貌重新呈現,讓發生這個悲劇的本原,進行了較為深入的探究。是的,貪圖享樂,聲色犬馬,內部傾軋,任人唯親,猜疑嫉妒,爭風吃醋,眼光短視,群黨營私等等等等,像描寫諸多將領都是死於自己人之手,比如韋晶輝殺楊秀清不久,轉向洪獻首級的情節,洪秀全猜忌疑慮的情節,僅是一端,就把這些人物的悲劇動因,勾勒而出。

作者既有深入細致地分析和歸納,文字充滿論辯色彩,比如,關於洪秀全批“聖經”的幾大類的歸納,關於安慶失守後的原因探究,比如對於“常勝將軍”美國人華爾(戈登)的史實考證,細致深入,顯示出史家的眼光獨具。

當然,在注重語言生動性同時,也有過分隨意性運用現時語彙。有的以粗俗的語言描繪和評價,與史的研究風格不相諧。說洪秀全的詩是“狗屁詩”、“四五流而已”,洪是“窮酸的人生”;把時人受刑上吊說成當如薩達姆似的,說洪的怒氣不比殺人前馬加爵少,這些以今人說古人,多少影響了史學著述的嚴肅。

2009年12月

在鄉村文化中散步

劉家科在散文界知名是前些年的事,他以一組原色調的鄉村生活的散文,進入人們的視線。他的這組係列散文,把大平原上鄉村的人情事理、民俗風習,寫得十分耐心、生動而精致,呈原色質感。他不動聲色地寫村子裏的人、事、物和情。寫人,能人巧匠,鄉賢閑士,握執小權的官人,但更多的是生活在底層的鄉親百姓。寫事,四時農事、鄉親家事、民間俗事。當然也寫物,農家的活計中的一些家什工具,村頭莊子裏一些自然之物。林林總總,人物、事象、物件,都可成為他所謂“鄉村記憶”中的線頭,抽繹出對於平原鄉村中風情民俗、人生命運的情感表達,也體現了一個從鄉村中走出來的作家回望鄉村的精神聯結。

鄉村是他的文化心結,也是他對於成長於斯和回望於斯的情感寄托。這也是他為何把新近的一部散文集命名為《鄉村記憶》的緣由。

散文在時下是各類文學頗受關注的一類,前幾年,甚至超過了它所應當負載的內容。散文本來是一種靈動而輕鬆的文學樣式,寫真情,抒性靈,感悟人生,描繪世相。但在思想哲理方麵的過分追求,一些散文的麵孔有些生硬,令人敬而遠之。某些作品中,淡化了真實性和生活性,大而無當的理性張揚,或一些懷念史實、記錄人物的文字,充滿著自炫而矯情。可能是這種反撥的需要,在一段時間裏,對生活嚴酷性的摹寫和對往事情懷的真切回憶,成為散文引起關注的一個亮點。於是,我們看到了有劉亮程的寫新疆的鄉村,鮑爾吉原野寫東北物事,也有了謝宗玉寫湘中平民,劉家科寫平原鄉村的普通生活狀態,這類有著某些相似審美追求的散文。鄉村的習俗、鄉裏的人事,都成為富有生命的細節,哪怕是微小與碎屑,作者們以冷靜而熱烈的筆觸予以關注,散文呈現出一種新生麵。可不可以這樣說,散文在當代文學格局中,有一種漸漸細化的趨勢。或者,散文的現狀我們可以作這樣的分解,從內容和題材上劃分,有情感哲理式的都市散文,有史實索解和文化表達的曆史散文,再就是這種開掘平凡與普通,寫鮮活人事風情的鄉村散文。鄉村散文其意義在於,為普通和平凡者塑像,為我們眾多的文化傳統找尋原初的本色,當然,從其行文風格來看,還在於它的冷靜、徐緩和平實,讓流行文化浸潤下的大眾浮躁,得以些許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