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德理的詩多是抒寫社會主題,其風格則是激昂、凝重。但,因題旨不一,也有變化。像愛情詩章,既有比類興喻,委婉曲致,也有直白簡明,如泣如訴,但篇幅上多是短製小章,靈動而好讀,有些感覺細膩,如風行荷上的柔情。有些短章富有哲理韻味,有如歌詞精致。像《心是一棵樹》、《假如》等,可以填曲傳唱。不過,他的詩作,讓我感受最為強烈的是,那數篇大句式、長製作、繁複回折式的政治抒情詩,比如關於《關於會議的若幹問題》、《對刑法修改的若幹建議》、《某些人的官場經驗》、《某些官場一把手》、《廢墟邊的悼念》、《給真理以自由》等等詩作。他熱烈而激情,不拘成法,把一些政治性強的內容納入詩題,以近於執拗的長篇句式,來抒寫社會現象,批判醜惡,描畫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心態做派,有振聾發聵的警示意義。這類詩,有的近乎馬雅可夫式的內涵意蘊,也有郭小川式的排比句式。黃鍾鳴大呂,高歌唱大風。在現如今,很少見到這類政治抒情詩了,而德理也許是他以為表達強烈的感受,攻擊所非,褒揚所是,隻有這種長句式的敘事體,是最為恰當的了。當然,他的這種執著的寫作姿態,一方麵,體現了作者的可愛,又一方麵,多了(有時似乎在故意直白地宣示著什麼)、重複了,就容易流於程式化。
如今,詩歌並不被看好。文學不再風光、不再受寵,而詩又將何為?一個快餐文化、流行文化大行其道的眼下,詩與文學不再是寵兒,也許並非壞事。但對於一個詩歌愛好者,一個業餘詩人,這個文學的大環境,於他是生不逢時。但是,作為業餘詩人,難得有這份執著的文學之心。所以,我們可以充分地體味作者那顆多情的詩心,這就是他的熱烈地是其所愛,執著地非其所恨。他並非嚴整地按詩歌創作的成法,提煉詩的蘊涵,修飾詩的語言,描繪形象。這些都不重要。如果用一句話來為他的詩歌行為作注腳,那就是,德理所要表述的,是社會和人生的責任,盡管他自謙地以“樵言”為筆名。野夫村言,隨意為之。也許他並非想要用詩歌來擔當什麼,但是,他要讓詩成為自己人生的心靈記錄,個人精神和情感的心理表達。因為,他看重文學,或者說看重詩的童心、良心與愛心的簡便敘述方式。無論如何,在這個美好的世界和艱難的人世中,文學總可以使人精神得以慰藉,詩總該可以讓人變得可愛和可敬。作為一個在生活中有過坎坷的追求、艱辛的奮鬥,一個曾經愛過的人,更是如此。我想。
2005年末
鄧拓生平與文學
在災難性的“文革”初期,鄧拓作為最早的受難者,離開我們已有十五年了。他生前興趣廣泛,博學強記,工詩擅文,“筆走龍蛇”近四十年。在史學、政論、文學和新聞諸多方麵都取得卓越的成就。不幸的十年動亂,一場政治“瘟疫”奪走了他手中的筆。他人當盛年,卻匆匆含冤而去,還沒有來得及收集整理自己的作品。
1979年鄧拓平反後,他的作品出版的有:《鄧拓詩詞選》、《鄧拓散文》、《鄧拓書法選》、《燕山夜話》、《三家村劄記》(與吳晗、廖沫沙兩合著),以及兩本早年撰寫的曆史論著《中國救荒史》和《關於中國曆史的幾個問題》。他作為一個黨報總編輯,為報紙宣傳撰寫的社論、短評等,有的因年月久遠而散失,有的因署名不詳尚待查清,還有的在“文革”中當做“黑材料”被收繳抄走,付之一炬。
這裏,就我們現在收集到的鄧拓有關文學方麵的著作,並結合他的生平史略,作一些回顧。
“吾兒未冠即能詩”
1912年2月;鄧拓出生在福州(原閩侯)市烏石山一個叫第一山房的地方。鄧拓的父親鄧鷗予是清朝的最後一科舉人(光緒二十九年,癸卯,即1903年)。民國成立後,他在師範學校當國文教員,生有五男三女。據鄧拓的二姐鄧淑彬回憶,鄧拓出生時正值清晨時分,旭日剛剛升起;父親很高興,給兒子取乳名叫:旭初。後來進學堂改學名為子健。上大學時,他的名字是鄧雲特。鄧拓是他進入了晉察冀邊區後取的。
鄧拓的童年生活很清苦,一大家人口,全靠父親微薄的教薪來維持生計。他和哥哥們從小分擔家務,到離家不遠的山坡上打草拾柴火,有時跑到附近的河塘邊,釣小魚小蟹,捉蟛蜞,到屋前屋後的竹林裏挖筍,給家裏做菜吃。當教員的父親對子女們管教嚴格,規定他們黎明即起,第一功是“晨課”,在這個時間裏背誦古詩文。念完早書,還得練習寫大字。父親有時在一旁指點做示範。鄧拓用心好學,寫大宇時,常常用一枝自己捆紮成的“掃帚筆”蘸著清水在磚頭上反複練習,懸肘而作,借以鍛煉腕力。直到後來,他在寫有關文章時還提到兒時“清水磚頭”的懸肘練字法。在全國解放初期,他在給父親的詩中,還寫有“猛憶兒時課讀虔”的詩句。
由於父親的博學,教子有方,在書法上,他讓兒子師承前人,訓練有素,找來二王、顏、柳、歐、蘇各家之體,楷書狂草,不拘一格,讓鄧拓臨摹、鑒賞,還不斷以古人“臨池”精神激勵他,使他學而不輟。這種紮實謹嚴的兒時訓練,使鄧拓在書法藝術上很見功底,並奠定了他日後在學業上謹嚴求實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