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初,他乘火車南行,沿著新修的寶成鐵路采訪,過大散關(寶雞市附近的關口),穿秦嶺隧道,遊巴山蜀水,然後順流而下,去巫峽到武漢,沿途風物人情,山川形勝,“旅思添詩思”,他創作了大量的詩篇。他還寫了散文《陳倉道上》,記錄了過大散關的見聞感受,對大散關的險峻、秦川沃野的豐收景象和人文曆史都給予了生動的描繪。
1958年3月7日,鄧拓與畫家華君武合作,以詩配畫的形式,開始了一詩一畫的寫作。三月十二日,又與畫家宗其香合作“詩配畫”。鄧拓的筆名“左海”,是取故鄉福建居於大海之左的意思。從此,“左海”筆名的詩作,先後同多位著名畫家合作,一畫一詩,趣意盎然地吸引讀者。從1958年至1965年,鄧拓詩意勃發,文思泉湧,除了前麵說的詩配畫之外,還有遊曆江南,尋訪內蒙、兩廣的行吟采風詩,還寫了一些與友人贈答的唱和詩,以及為工農兵人物組畫題款的題畫詩。有不少篇章雖信手拈來,卻發人深思,很有特色。比如《雄鷹》《詠鴿》《黑天鵝》《贈趙丹同誌二十韻》《題吳作人的〈漠上圖〉》等,寓意深刻,透露出對社會和人生的深沉思考。尤其是一些短小的詠物詩,開了小品哲理詩的先河。
1958年,鄧拓受到當時黨的主要領導人不公正的批評,被調離了人民日報社,到北京市委去任文教書記。1959年2月,報社為他舉行歡送會。會上鄧拓朗誦了他的《留別〈人民日報〉諸同誌》的辭別詩:“筆走龍蛇二十年,分明非夢亦非煙;文章滿紙書生累,風雨同舟戰友賢;屈指當知功與過,關心最是後爭先;平生贏得豪情在,舉國高潮望接天。”對於當時的情景,曾任報社文藝部主任、著名的作家袁鷹回憶說:“他一句一句地念著,有的略加解釋,如念到第三句時,他說前幾天還有位老同誌說他‘書生意氣未能無’,語氣之間,有點自責,也有點自信。鄧拓同誌在台上神態安詳,感情真切;如十年來他多次在這講台上作報告時一樣,隻是聲調中略帶著一點悵惘的情味。”
調離繁忙的新聞領導工作,給鄧拓的寫作提供了條件。不久,他整理收集了三十年代發表的曆史論文,以《論中國曆史的幾個問題》為題出書,也彙集了解放後寫作的三篇文章。其中《論〈紅樓夢〉的社會背景和曆史意義》是當時一篇重要的文學論著,作者以史學家的眼光對這部偉大作品的社會背景和曆史意義,以及作品的思想傾向和人物形象進行了深入的分析,顯示了鄧拓對明清曆史的熟悉和深刻的分析能力。鄧拓在業餘時間愛好翻閱研究古代詩人和史學家的作品。1958年,受中華書局之約,他主持編選了(新編唐詩三百首)。這年秋天,鄧拓查閱了清代畫家華嵒的詩集《新羅山人離垢集》四卷,用毛筆在文內作題注和眉批達十五次。三言兩語,論藝說文。他對華嵒的生平經曆,作了許多考證詮釋,在充分掌握了材料後,1961年他寫了兩篇關於新羅山人藝術的評論文章,不少觀點源於這些評語。
“健筆終存天地間”
1961年,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進入一個不尋常的曆史時期,天災人禍,造成了物質生活的困難和精神生活的匱乏。正直的人們在思考,善良的人們在探索。多年的政治運動,讓有的作者變得謹慎,而有一些作者則越發進行深入地積極地思索。作為一個曆史知識豐富、對社會問題思考深沉的政論作者,鄧拓以雜文隨感,投入到對社會問題的解剖中。
1961年初,《北京晚報》為了活躍和豐富版麵,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編輯部找到了擅長寫雜文的鄧拓,在晚報上開辟《燕山夜話》專欄。鄧拓曾解釋說,燕山是北京的一條主要山脈,夜話是夜晚談心的意思。1961年3月9日,《燕山夜話》以“馬南邨”的筆名在晚報“五色土”副刊上刊出,開篇是《生命的三分之一》,針對當時有些人麵對物質生活的困難,意誌消退,精神生活空虛,輕意拋擲時光,有感而發。文章發表後,不少讀者來信表示歡迎。此後,他一共發表了一百五十多篇“夜話”文章。鄧拓自己說過:“我寫燕山夜話都是談所見所聞所感的;如果僅僅所見所聞,那隻是錄音機,必須有所感,才能成為自己的東西,成為有思想的東西。”這可以看出作者寫作的用心,他的寫作追求“有思想的東西”。六十年代初,冒進浮誇,主觀武斷的思想作風在一些人的頭腦中相當嚴重,說大話說假話變成時興貨,對此,鄧拓秉筆直言,給以抨擊。《夜話》文章選題,有的是編輯部約定擬成的,有的是讀者來推薦的,有的是作者自己捕捉到的某一生活感受。這種作者、編者、讀者的共同合作使“夜話”一百五十三篇文章,題材廣闊,絢麗多彩,史實掌故和人情風物,都包羅其中了。文章旁征博引,娓娓而談,於政論中見情趣,於知識中見思想,形成了作者自己史實、識見、情趣熔於一爐的雜文風格。
這以後,1961年9月,北京市委的《前線》編輯部受《夜話》專欄的啟發,特約請鄧拓、吳晗、廖沫沙幾位中國文化造詣深厚的作家,定期撰寫雜文,在《前線》雜誌上開辟了“三家村劄記”的專欄,從1961年到1964年7月,專欄共登六十五篇文章,其中鄧拓寫了十八篇。選題也同《燕山夜話》一樣,針對思想修養和社會問題有感而發。1961年10月,他寫了著名的雜文《偉大的空話》,批評那些專講空話,愛說大話的人,對這種惡習鞭笞得十分明確和有力。在我們今天遭到了一場劫難之後,更體味到作者的思想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