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零六(1 / 3)

申屠雷抱拳道:“遵命!”

梁金花道:“對方實力很雄厚,聽說由火器營押送,我們這邊要去的人,都得準備一身防彈衣服,而且都得有高來高去的武功才能勝任。”

頓了一下,她又接道:“這些防彈衣服,我已令總舵成衣堂連夜趕製,至遲在三天之內,可以趕交巡江第七舵,到時候你可以去領,至於人手方麵,你要仔細地挑選一下,你這方麵以不超出七人為限,最好就是你們‘混江七龍”七個人。”

申屠雷點頭道:“是!”

梁金花淺淺笑道:“我一向在江南活動,這是第一次在外碼頭做案,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事情成功以後,我會考慮在漢水立巡江第十三舵,舵主一職就委令由你擔任。”

申屠雷麵現喜色道:“令主栽培!”

梁金花輕輕歎息,道:“凡事百密而難免一疏,這些年我雖一再藏盡鋒芒,不以真實麵目示人,可是梁金花三字,仍然傳聞天下,隻可歎那位代我受害的姑娘……說不定死罪難逃,我本想入獄把她救出來,可是為了這一次的大生意,也隻有暫時先委屈她幾天了。”

申屠雷道:“令主的意思是……”

梁金花道:“我如果現在劫出那個代我受害的姑娘,傳揚出去,隻怕各方都有戒備,那麼一來,對我們下手劫貨大為不便,目前將錯就錯,反倒是下手良機。”

申屠雷道:“令主高見!佩服之至。”

六人一齊站立,抱拳告辭。

梁金花又道:“這樊城居內藏有高人,你等以後進出要千萬小心,沒有特別事情不必前來。”

六人同應道:“是。”

梁金花右手虛著向外一按,窗扇大敞,比了個手勢,六人先後越窗而出,轉瞬間室內又歸於平靜。

又等了一會兒,梁金花把燈光撥暗,然後取了一塊黑綢子,把頭發包紮了一下,她脫下了足下的薄底靴子,換上了一雙全係人發所編織成的軟底弓鞋。

這雙特製的鞋,再加上她傑出的輕功絕技,可使她身輕如燕,踏瓦無聲。

她由枕下掣出了長劍,插好背後,一長身已翻出窗外,然後她再掩上窗戶,左右打量了幾眼,遂騰身而起,像一隻燕子般地躥上了對院的屋簷。

緊接著她輕登巧縱,一連幾個起落,如同星丸跳擲般地已翻出了十數丈外。

“樊城居”是樊城地方最大的一處客棧,內裏亭台穿插,屋舍連雲。

梁金花輕車熟路極為快捷地翻過兩片院落,來到了一處精致的偏院。

這裏隻有四五間客房,靜靜地散布在樹叢之間。

梁金花略一顧盼,即向一處亮有燈光的客房襲進。

這間房子好像窗戶本來就開著,梁金花盡管有一身傑出武功,可是距離這間房子五丈以外,她即腳步放慢,不敢貿然欺近。

站在屋簷上向對麵房子裏看,一目了然。

房間裏來回地走動著一個人影,那人雙手後負,一身白色長衣,滿頭長發披散在肩後——正是那日擒服江芷蘭的武林異人齊天恨。

他來回地在房內走了幾轉,遂坐下來,拿起筆在紙上寫字。

梁金花遠遠地打量了他一番,“千裏追風俠”的大名她久仰極了,從小小孩提時,即聽說關於此人的種種傳奇,並且他是師父鶴道人平生摯友,可是梁金花直到今夜才算第一次看清他的廬山真麵目。

她敬仰他、愛戴他、恨他又怕他。

她確信他是一個畢生堅立在俠道立場上,是一個永不為外在力量所能移動的俠士異人,但是他的存在,卻大大地影響了自己這一夥人的存在。

隻因為有了一個他,今後自己這夥子人的存在可能大大地受到威脅,說不得今夜要對他不利了。

想到這裏,她探手由身上豹皮囊內取出了一方薄如蛟蛸的人皮麵具,兩隻手拉開了麵具兩邊,向臉上一繃,頓時變成了一個濃眉黑臉,巨嘴闊鼻,麵目可憎的少女。

她在正麵觀察了對方一段時間,覺得無隙可乘,於是向左繞了半個圈子,來到了“千裏追風俠”齊天恨所居住的這間房子右側。

在兩丈以外,她靜立不動。

鶴道人當年傳授過三名弟子一門特別的功夫,這門功夫名喚“貼耳術”,很有點像道家的“天耳通”,隻要把心靜下來,運用秘功,即可聽知十丈內外任何輕微的舉動。

現在她施展出這種武林秘功,果然具有相當的神效。

她甚至聽見室內的追風俠磨墨潤筆的輕微聲音,於是她輕步前進,輕到不能再輕,隻怕貓鼠也覺察不到她的臨近。

隔著一扇窗扉,她靜立了一會兒,盤算著如何出手。

她想,如果突然破窗而入,在對方驚顧回頭的一刹那,猝然以“小天星”掌力,傷他的心肺——這種能力,對付別人來說,梁金花自信有十成把握,可是對付“追風俠”齊天恨,她卻連五成把握也沒有。

於是她想到第二種方法。

如果她以掌風去叩動這扇窗戶,本人卻潛伏到正麵的窗前,然後猝然襲人,由追風俠背後下手,用“定穴手”的手法,先定住了他的“誌堂”、“肩井”兩處穴道,再下手殺害……

這個方法設想不是不好,隻是卻又擔心到,以“追風俠”如此武功之人,必然練就了一種護體的氣功,萬一下手後不能定住他的穴道,自己可就不會再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雖然自己還可以逃,可是在“追風俠”的快速追擊之下,想從容退身,誠是不易。

第二種假想,她不得不再次否定了。

她是絕頂聰明之人,深深知道當前這個人是生平第一大敵,但是彼此所站立的立場,迫使她不得不走極端,隻有殺之一途。

遠處燈光晃動。

梁金花身形一晃,已閃出數丈以外,卻見一個青衣少女手中托著一個托盤,盤內放著一碗壽麵,另一隻手上打著一盞燈籠,正向這邊姍姍行進。

這個青衣少女,梁金花認識,得悉她是本客棧廚房,專供送餐的小婢女“銀川兒”。

梁金花為了確定她是否送到齊天恨房內,先悄悄地立在她身後注視了一會兒,發現到銀川兒果然是朝著齊天恨的房門走來,她即縱身襲近。

銀川兒忽然覺出項後冷風襲背,還來不及回頭,身上一麻,頓時被點了穴道。

她的手一顫,托盤離手下墜,卻被梁金花一隻巧妙的手,由背後接了過來。

梁金花非但接過了她的盤子,而且把她身上一件挺長的青布衣裳也脫了下來。

她迅速地把那件布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然後一隻手把銀川兒夾到樹下站好,遂又把長劍拔下來,比了一比,劍與托盤的長短相仿佛。

她把這口劍靠邊平置在托盤之內,一隻手壓著劍柄,另一隻手壓著劍鞘,在必要時候,隻要一振腕子,就可抽劍出鞘。

即使他有鬼神不測的武功,在絲毫不設防的心理下,遇見了厲害的殺手,可就難免有殺身之危!

梁金花端著托盤,略微定了一下心,遂從容地向齊天恨的房前走近!

在門前,她伸手叩門,道:“先生,麵來了。”

室內道:“進來!”

梁金花推門步進,卻見齊天恨正在運筆寫字,室內設置十分簡單,一坐一幾,一張桌子。

齊天恨筆走中鋒,正在聚精會神地寫著一篇小楷一一這是他每日必行的功課之一。

小楷練習他的定力、耐力、手力、目力,正是一門揉合上乘內功,手、眼、神的不二法門。

梁金花輕移蓮步,走到了他背後,道:“放在哪裏?”

追風俠本是聚精會神地在寫一個“中”字,原是意不旁屬,可是梁金花的猝然移近,卻使得他護身的“遊潛”起了一種特別的感應。

可是他到底不會聯想到其他方麵。

就在他有意無意偏頭看向梁金花的一刹那,梁金花的一口長劍,矯若遊龍,亮似閃電,在梁金花的一舉手間,劈向他的背後。

追風俠一驚道:“啊!”

他坐著的身於,疾如旋風似地一個快轉,可是梁金花劍身上貫注的實力非同小可。

追風俠移身回閃的一刹那,事實上已經太晚了,可是這位武林極享盛譽的異人,畢竟有其超乎常人的能耐!

就在他旋身的一刹那,掌中毛筆向上一撩,向對方劍鋒上架去。

如果以追風俠正常的功力來說,隻要力道提運均勻,這支尋常斑管,足可當得天下最利的寶劍,隻是此刻卻太倉促一點了,他的力道方提貫了一半,已與對方的劍鋒交接在一塊。

隻聽得“嚓”的一聲,毛筆齊腰而折,閃著奇光如電的劍身,有如鬧海的銀龍,斜劈直下,追風俠連閃身的機會都沒有。

劍鋒過處,左肩連胸處,血光迸現。

他嘴裏狂嘯一聲道:“好丫頭!”

足頓處“颼”的一聲,已躥上了房屋橫梁,一片鮮血,像雨點兒似地灑落下來。

梁金花十拿九穩的一劍,仍然沒有傷著對方要害,她還不死心,身子反弓著用“海燕躥天”的輕功絕技,緊跟著追風俠的身勢拔空而起,長劍“笑指天南”,直向齊天恨心窩紮了過去。

齊天恨一時大意,竟然在對方手裏掛了彩,這是他出道江湖數十年第一次負傷,內心之憤慨悲愴可想而知。

他決定不容許對方再傷他一根毫發。

梁金花的劍勢一到,隻聽得“啪”的一聲,已為他夾在掌心之內。“你是誰?”齊天恨眸子裏現出了淩厲的殺機。

血把他半邊身子全都染紅了。

梁金花咬著牙不發一語,她用力地推送著掌中的劍,卻不能拔出絲毫。

兩個人身子都站在橫梁上,彼此運用內力在爭拉著。

追風俠眼睛裏灼射著無比的驚異。

“現在的樣子不是你真麵目,你戴的是一塊人皮麵具……你是誰?為什麼要向我行刺?”

梁金花更加顯得慌張,她忽然側身,用鶴道人昔日傳授,最拿手的“攝魂三踢”,颼!颼!颼!一連三腳。

追風俠麵色大變,雙手猝開,梁金花連人帶劍,墮下屋梁。

追風俠齊天恨大喊道:“慢著!”

他身子緊跟著飄身而下,大叫道:“站住!”

梁金花早已穿窗而出,身法之快,確屬武林罕見。

齊天恨愣了一下,喃喃道:“攝魂三踢,鶴道人的傳授,莫非她是……”

他倏地閃身外出,月影空蕩,早已失去了對方的身影。

“千裏追風俠”齊天恨又閃身縱回,才發覺到自己身上的血,他顯然大吃了一驚,急快地在傷處附近穴道上點了幾下,流血頓止。

隻是他半邊身子,也就為之麻木。

撕開了衣服,發覺到傷處足有半尺多長,約有三分深淺,隻要再前進一分,可就保不住肋骨折傷,想一想四十年的威名幾乎毀於一旦,不禁使他冷汗涔涔而下。

把傷處包紮了一下——這位執武林牛耳的一世奇俠,內心卻泛起了層層波瀾。

“莫非是梁金花脫獄而出,對我心生仇恨,是以下此毒手?”

這個猜想,是相當合情理的。

但是不像,齊天恨回憶著那日在“厚德福”與梁金花(江芷蘭)動手的模樣,再與今夜這位姑娘動手的情景互一印證,就發覺到二女的劍法二致,絕不是一個人。

他靜靜地想著,就武功而論,這個少女的身手,卻是近年來江湖所罕見,由她方才那一式“攝魂三踢’;來判定,一定是鶴道人的傳授。

鶴道人一共隻收有三個弟子,秦雙波、任劍青、梁金花,這是自己所確知的。

那麼,假定這個人就是梁金花,那麼前些日子被自己擒住送交衙門的那個少女,可就不是梁金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