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離家一年之後,吳天祥終於回到揚州。不過去時單人獨騎,身強體健,回來時卻帶了三個孩子,一身重傷。妻子於氏早已自親戚處回家等候。等到把一行四人接進家門,將三個孩子安頓住下,吳天祥再也支持不住,回到臥室躺倒在床上,生起病來。原來當日受傷以後,吳天祥帶傷操持方逸飛與柳輕侯後事,傷心過度,加上過於勞累,本就難以支持。又加上帶了三個孩子長途奔波,路途勞頓,更添傷勢。在路上尚能強自支撐,這一回到家中,心中鬆懈,登時病倒。夫人於氏每日裏求醫問藥,殷勤伺候,隻是不見好轉。倒是吳鋒,突然添了三個玩伴,心中高興,每日裏四小在後園中玩蟲鬥草,玩得不亦樂乎。
這一日吳天祥自覺病勢稍輕,便披衣而起,走到大廳中坐下,吩咐於氏將四個孩子招呼進來。
不一會,就見四個孩子蹦跳而來。兩個女孩子還好,那方倚雲生性端莊,靦腆內向,柳媚兒人如其名,素性愛美,性喜潔淨,本就不太瘋玩,進來時倒都幹淨整齊。而那吳鋒與柳如風都是剛添了玩伴,又是小男孩心性,這幾日於氏又忙於照料病人,無暇管束。這倆小子便整日裏上竄下跳,招貓逗狗,跑進大廳時尚是滿身泥土,頭沾草根。於氏見狀,忙上前為二小整理衣衫,口中不停抱怨,滿臉慈愛之色。吳天祥見四小和睦,心中欣慰,倒也並不訓斥,隻招手把四人叫道跟前,微笑道:“從今往後你們四人便是兄弟姐妹,以後不管遇到何事,都要相互禮讓,和睦相處。媚兒最大,是姐姐,風兒,奇兒,雲兒以後都要聽姐姐的話。雲兒最小,你們凡事都要讓著她,明白嗎?”
四人齊聲答應。
吳天祥又道:“奇兒雲兒,你們倆先出去玩耍,我要跟哥哥姐姐說說話。”
吳鋒還戀著柳如風不願走,卻被方倚雲拉了出去。吳天祥伸手把柳家姐弟拉到麵前,柔聲問道:“你們今年十三歲了吧?”
二人輕輕點頭。吳天祥輕聲歎息,心中默默算計。良久方道:“媚兒風兒,你們應當都都懂事了,叔叔想問你們一件事。你們對爹爹的事怎麼看?”
柳媚兒低頭不語,柳如風抬頭說道:“爹爹曾教我們說:好男兒就應當快意恩仇。我知道爹爹是被少林和尚與武當道士殺的,叔叔雖然和爹爹動過手,但是既然爹爹把我和姐姐交給叔叔,那麼叔叔自然是好人。我會好好練功,長大了去把少林派和武當派的禿驢雜毛殺個幹淨,為我爹爹報仇!”
吳天祥心中難過,摸摸小家夥的頭問道:“這些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柳如風看看姐姐,開口說道:“是姐姐問倚雲妹妹,倚雲妹妹告訴我的。姐姐還說不讓我告訴小雲我們是爹爹的孩子,要不小雲妹妹該不理我了。”
吳天祥看看低頭不語的柳媚兒,心中五味雜陳。沉吟許久,終於拿定主意:“媚兒風兒,你們都是好孩子,也都很懂事。所以叔叔覺得有些事也該讓你們知道了。其實江湖險惡,風波雲詭,善惡之間,並非都能涇渭分明。你爹爹之事,其中也有許多曲折,叔叔現在講給你們聽。至於聽完以後你們如何決定,叔叔絕不過問。從明日起叔叔會將你爹爹留下的拳經劍譜交給你們兄妹,希望你們刻苦用功,能夠青出於藍,莫辜負了爹爹一片苦心。若是有何不解之處,可隨時問我。不過你父創此拳經不易,希望你們練功時不要讓弟妹看到,明白麼?”
說完便將當年之事,林林總總,娓娓道來。那柳如風聽著往事,臉上陰晴不定,雙手握拳。柳媚兒卻自始至終神色平靜,一聲不吭。吳天祥看在眼裏,心中暗暗歎息。
從第二天開始,吳天祥每天上午教四小讀書識字,下午便將他們分作兩處教授武功。四小倒也勤奮,無論文學武功,俱是進境甚快。而吳天祥身體也日見好轉,一日好似一日。
光陰易過,眨眼間又是五年。
年裏吳鋒和方倚雲將吳天祥所傳連雲鞭“折梅手已練得爐火純青,吳鋒更是內外兼修,內力精純。柳媚兒以女兒之身,對柳輕侯所創柳氏披掛這種大開大闔‘威猛剛強的北派拳法並不太感興趣,但劍法飛刀卻直追乃父當年。而柳如風卻是主修拳腳內力,一套柳氏披掛練得純熟無比,內力更是深厚,劍法飛刀卻是不及乃姐,在揚州地界已是小有名氣。隻不過四小年紀漸長,各自有了心事,相互間慢慢客氣起來,再不複幼年時親密氣象。那柳媚兒年已十八,情竇已開,出落得亭亭玉立,嬌媚可人。方倚雲雖然剛滿十六歲,卻也已漸露小女兒之態,心思日重。那吳鋒柳如風兩人也已經出脫成兩個英氣逼人的大小火子,隻是柳如風氣質剛強,吳鋒卻是頗有書卷之氣,生性內斂。四人五年裏耳鬢廝磨,難免日久生情,各自心有所屬。隻不過少年人麵嫩,尚未說破而已。吳氏夫婦瞧在眼裏,心中暗自留意,並不點破。
話說這一日早起之後,四人在房中念書。春日裏天氣初暖,人易犯困。念了不一會,方倚雲便覺得氣悶難熬,便起身走到吳鋒身邊搖搖他肩膀道:“奇哥哥,你看今天天氣這麼好,屋子裏這麼悶,不如你陪我出去玩一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