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夢裏浮生(2 / 3)

當死訊傳出,武林眾派、諸國朝廷爭相遣使悼念的同時,何應玄亦悲不自勝,三日未進水米。

施鴻鈞趕來勸慰時,他正於靈前點燃一炷香,叩首拜祭。

“父親生性豁達,對生死之事看得極淡。此前也早有準備,你快別傷心了!”

何應玄不答,規規矩矩地行完大禮,再將蠟炬插入香爐,一套流程走完,他才回身看去。

即使餓得頭暈眼花、眼前發黑,也遮不住施鴻鈞上揚的嘴角。

似乎死得不是他爹,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你……看起來很開心?”

施鴻鈞一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迅速收斂起表情。

“沒有,你看錯了……剛接手宗門,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做,先走了。”

知道怎麼解釋也是欲蓋彌彰,施鴻鈞索性轉移話題,快步走出靈堂。

“……”

盡管有些不悅,畢竟是父子之間的事,且施鴻鈞表麵禮節從無差錯,外人也不好說道什麼。

頭七剛過,施鴻鈞便攜著何應玄返回廣陵,繼續剿匪。

下山之前,何應玄不無擔憂:“弟妹有孕近八月,即將臨盆,聽說近日憂思甚重,不能安枕。你若就這樣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施鴻鈞無所謂道:“哪有那麼嚴重,我為她請的可是宮中禦醫,近身服侍吳王的。再說這項剿匪任務十分重要,事成之後可以得到吳王楊行密嘉獎。

我初登掌教之位,地位尚不穩固,若能借此博得楊行密好感,對我以及劍派上下都是好事。”

“……”

何應玄無言以對,他總覺得自當上掌教以後,施鴻鈞就變了一個人,不僅令自己看不透,性情更古怪起來。

施春山故去一事,他尚能以同門名義介入一二。

可如今事關夫妻,他根本沒有半分置喙的餘地。

隻得長歎一聲,就此作罷。

……

隔年初春,施鴻鈞夫人難產,於當日艱難誕下一女後,血崩而亡。

隻可憐她死前不僅沒能見上女兒一麵,更沒等來丈夫施鴻鈞。

曆經數月,春山劍派和朝廷的聯軍終於滅掉了盤踞在廣陵水域的水盜。

施鴻鈞夫人生產之時,剿匪行動已經大致完成,隻剩下些殘兵敗將,不足為慮。

以施鴻鈞的武功,完全可以在數個時辰內趕回。

可當聽說消息以後,他竟以吳王設宴慶功脫不開身的理由,隻派師兄何應玄代自己看望。

眼看著施夫人在自己麵前咽氣,以及身旁剛出生的幼小嬰孩,何應玄忍無可忍,於當夜回返廣陵。

原想著找人問個清楚,暫時別衝動,可當瞧見施鴻鈞一臉的淡然,甚至還有閑心寬慰自己一路辛苦時,終於忍無可忍。

咚!

一聲悶響後,施鴻鈞應聲倒地。

施夫人之死仿佛是條導火索,將自己積壓了數十年的無邊怒火盡數引燃,彙聚成一拳砸去。

這一拳力道極大,直到倒地很久,施鴻鈞才捂著青紫的左頰起身。

“你打我?!”不可置信中又帶著怨憤,片刻之後,冷笑出聲,“怎麼突然這麼生氣,是因為……你們兩個有一腿嗎?”

“你!”

相識數十載,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軟肋所在,何應玄正待出手,卻見施鴻鈞神情戲謔,就像一盆涼水兜頭澆下,霎時令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這麼多年,你終於不裝了?”

事已至此,何應玄也懶得顧念什麼情麵,同樣冷冷道。

施鴻鈞一笑,不置可否:“金陵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發妻逝去,我亦是悲痛欲絕,隻是天道有常,我已盡自己所能,自覺問心無愧。”

他信誓旦旦,毫無悔意,聽得何應玄又是一陣火起,真想再給對方一拳!

“好一個問心無愧,在你眼裏,夫人難產去世、留下一個年幼的孤女不重要,吳王設宴、逢迎拍馬就重要了是吧!”

被一通搶白,饒是城府再深,施鴻鈞也忍不住了。

疾言厲色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她既注定要死,我回去見了又有什麼用?在這個世道上,隻有錢財和權勢才是永恒不變、屬於自己的!”

何應玄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