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車飛馳,日夜兼程。
當車抵開封時,竟然比北上還快了半天的路程。
篷車直馳入一座大宅院內,才停了下來。
馬三打開了車簾子,馬文中已迎了上來,笑道:“王兄,辛苦了!”
“費了一番周折,幸未辱命!”王彤步下了篷車。
他看了看四周,又道:“一切都如馬尼所料,皇上完全照準,唯一的要求是要我見見三公主,派遣隨同南下的侍衛,回宮麵聖,告訴他三公主平安的消息,當然,三公主如能寫封信帶回去,以慰聖心,那就更好了。”
“父女情深,聖上也是不能免俗,這件事好商量……”馬文中道:“兄弟一定想辦法要三兄如願。”
“怎麼?聽起來,這麼一件簡單的事,還得費一番工夫麼?”
“不瞞王兄,三公主已不在開封,王兄一定要見,隻有兩個辦法:一是接她回來;一個是咱們移樽就教。”
“我看,隻有咱們去就教了,她是金枝玉葉的身價,總不能要她車馬勞累的來看我們呀!”
馬文中沉吟了一陣,道:“三公主的隨和、溫柔,隻怕王兄連做夢也都沒有想到……”
王彤臉色一變,道:“馬兄的意思是……”
馬文中淡淡一笑,道:“兄弟的意思是說,就算要三公主回到開封,她也不會生氣,何況你三兄數日的奔波勞苦,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夜兄弟保證讓你和三公主見麵。”
王彤未再多言,他心中明白,這時表現得太過激烈,會把這些日子來苦心扮裝的形象,付諸於流水,但如表現得太溫和,又會引起馬文中的疑心。
他在沉思中,已步入了一座廳堂。
這裏不是巡撫撫衙,也不是上次囚居之處,似是一座深大的宅院,馬車直馳而入,王彤竟然無法看出這是一處什麼樣的地方?
馬文中讓王彤在位坐下,揮揮手,退去了廳中的仆婢,道:“皇上答應了撤軍,全是王兄的功勞,兄弟代表蒙古可汗,向王兄致最高的謝意。”
王彤籲了一口氣,道:“你要求的事,王某人全都辦好了,但我要求的事,也希望馬兄兌現。”
馬文中笑笑道:“那當然了!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毫發無傷,王兄歇一會兒就可以和他們見麵……”
語音一頓,接著又道:“我已派飛馬快車請三公主來此,最遲二更可到,今夜三更之前,王兄也可晉見三公主的鳳駕,要她修書、上表,甚至帶上一件隨身物品給皇上,都由三兄請示公主作主。大軍撤入西北三關之內,兩年後,我們一定送還公主。”
王彤沉吟一陣,道:“皇上也無意打這種不勝不敗的仗了,撤兵已定,不會更改,但兄弟身上的內傷以及王重山、燕飛等,是否都能恢複如常呢?”
馬文中笑笑道:“當然可以,明天兄弟就請幾位高手,替王兄等治療,三天內,保證康複如舊。”
王彤心中忖道:好家夥,看樣子,至少還要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四五天,才有希望離開這裏。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馬兄,現在兄弟要問一件我最關心的事。”
馬文中道:“我洗耳恭聽!”
王彤道:“心印大師、薛百勝、黑羅漢他們……”
“都很好……”馬文中道:“薛百勝說,他已經還完你三兄人情,我們也就放他走了……”
“好!老和尚和小和尚呢?”
馬文中道:“兩個人都在相國寺中。”
王彤道:“小和尚不是拿了魚化龍三萬八千兩銀子,跑了麼?”
“王兄的朋友之中,大概要屬小和尚最鬼了。”馬文中笑道:“如若放他離去,開封府哪還會這麼平靜?”
“他們也都受了傷吧?”王彤低聲地道:“這件事與心印大師他們無關,是我把他們拖下了水。”
“我知道……”馬文中道:“所以,我們並沒有對兩人施以報複,隻是暫時使他們失去武功,以免從中搗蛋,破壞事情。當然,現在兄弟和王兄都談妥了,也可以解去他身上的禁製,讓他們恢複自由了。”
王彤點點頭,由懷中取出一份閣議撤軍的公文,交給馬文中道:“這是閣議的皇上公文,馬尼可以相信了吧!”
馬文中很仔細的看了一遍,笑道:“王兄,你不但救了無數蒙古青年和漢人子弟的性命,也是我馬文中的好朋友了,兄弟該辦的事立刻去準備,我相信明年春末,聖上就可以收到貢品了。”
“好!三公主隻要有平安訊息傳回京城……”王彤道:“這場多年紛擾邊境之戰,就可以平息了。”
“見著三公主時,還請王兄美言一二。”馬文中笑笑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兄弟不打擾了。”
馬文中起身告退。
王彤本想問問他解去身中禁製的事,但卻強自忍了下去。
他已充分了解目前的處境,馬文中的武功已很可怕,何況還有轉龍手及魚化龍率領的高手,都還在這裏,連姬重天那等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也都歸服了馬文中,就算南下的十名內宮侍衛,全都在此,也無法和對方強大的實力相抗拒。
馬文中果然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晚飯時刻,竟然把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全都召來和王彤同桌進餐,而且,馬文中和幾人招呼一下,就先行離去了,送上了酒菜之後,大廳中的美婢也全都撤走了,隻剩下王彤等五人,顯然,是要五人在極端自由中交談。
王重山歎息一聲,道:“看來二叔已經辦好了馬巡撫要求的事情了。”
王彤點點頭,道:“皇上已答允撤軍,今晚上,咱們也可以見到三公主了。”
燕飛道:“大人,卑職身受的禁製,尚未解除。”
王彤道:“我也一樣,不過,馬巡撫已答應三天之內,解去咱們身上的禁製。”
“二叔……”王重山道:“小侄認為咱們不是被藥物所毒燕飛道:”王兄的意思是……“
“我帶有武當派中的百草解毒丹,如是藥物所製,毒性早該解去,本門解毒丹可解百毒,但我連服兩粒全無效果。”
燕飛道:“也許是藥不對症!”
“就算是藥不對症……”王重山道:“但我服下之後,也該有所反應才對,竟然是完全沒有感覺。”
王彤點點頭,道:“我把他們送我的一粒丹丸,交給太醫院中的太醫檢查,也是全無所獲,所以,我也有點懷疑,咱們可能是被一種怪異的武功所傷。”
“對!小侄也有這種感覺,真氣無法聚集丹田,那裏似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阻隔。”
燕飛、趙保、陳宏齊齊點頭。
王彤略一沉吟,道:“等今夜見過了三公主之後,我會對馬巡撫提出這件事情。”
王彤等人剛剛用過飯,馬文中就進了大廳,告訴王重山、燕飛、趙保、陳宏,已幫四人整理好臥室,今夜就可以遷過來和王彤住在一處了。
這倒大出幾人意料之外,似是敵意全消。
王彤道:“兄弟認為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快點把三公主的訊息傳人京中,以慰天心;二是我等身受禁製,能早些解去。”
“三公主已進入開封城,大概就要到了,兄弟想請教王兄,準備在那裏和公主見麵。”
馬文中笑笑道:“明日午時之前,諸位身受的禁製,一定可以解去,保證是完全恢複,毫發無損。”
王彤的心中忖道:他似是就在旁邊等著,我們剛吃完飯,他就進來,馬文中果是能屈能伸的人物,非同小可。
心中忖思,口中卻說道:“就在此地拜見公主,不知是否適當?”
“三公主也是這個意思……”馬文中笑道:“她希望一下車就可以和三兄見麵,但兄弟恐三兄別有高見,特別來問一聲。”
王彤歎息一聲,道:“金技工葉的公主,竟知曉通權達變,也真的委屈她了。”
“如若王兄認為三公主隻曉得通權達變,那來免太小看三公主了。”馬文中笑道:“今夜,王兄見過三公主之後,保證是另有一番觀感。”
王彤微微一怔,道:“馬尼對三公主的為人,似是知曉得很清楚啊!”
馬文中淡淡一笑,道:“這個……等王見見過三公主之後,咱們再作詳談,兄弟這就去迎接三公主鳳駕。”
“不敢有勞!”一個嬌甜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三公主已到廳外。”
說話的正是惜春。
她改變了過去嬌弱宮女的裝束,換了一套玄身勁裝,腰中係了一支牛角為柄的彎月小刀。
說是小刀,其實也有一尺多長,隻是比起一般胡人用的彎月刀,小了不止一半。
她整個人就像溶在夜色中一般,不開口,很難發覺她停身的位置,一開口,竟然發覺她就站在大廳外麵。
王彤、馬文中等齊齊迎向門外,三公主已在憐花扶持下,緩步而入。
雖然,三公主現在是落難的人,但她的公主身份猶在,王彤一撩長衫,跪了下去,緊接著王重山、趙保、陳宏、燕飛,相繼跪了下去。
馬文中四顧了一眼,無可奈何,也隻好跪下迎駕。
三公主右手輕揮,道:“諸位請起,咱們到廳中說話。”
惜春身子一閃,人已到了三公主左側,和憐花一左一右扶持著三公主步入廳門。
三彤也起身行入了廳中。
王重山暗暗察看了惜春的身法,隻覺得她的身法快如閃電,輕功之佳,自己萬萬難以敵對。
燈光下,隻見三公主原本朱潤玉圓的臉色,微見蒼白,但神情平靜,嘴角竟掛一份隱現的微笑。
她人還未落坐,就搶先說道:“諸位不要再看重我這個公主的身份,王統領也請拋去內宮統領的身份,大家都以江湖人身份相見,說話之間無所顧忌,也許能有所結論。”
“是!咱們遵從示諭,隻是太過委屈……”
搖頭打斷了王彤的話,三公主說道:“又來了,我已經說過,大家都把身份撇開,你們把我當成是武當或峨嵋門下女弟子看待,彼此就輕鬆多了。”
“好〕那就由我先說……”王彤道:“我已和馬文中談妥了,皇上已允撤軍入關,蒙古人年年進貢,邊界暫息戰火,隻是三公主卻要在兩年後,才能回京麵聖。”
“很好的結果……”三公主道:“皇上可要我做些什麼?”
她不稱父皇,直乎皇上,果然是準備拋開公主的身份了。
“皇上要三公主平安無事……”
馬文中卻搶著說道:“這個王兄盡管放心,兩年後公主回京,馬某人擔保三公主毫發不損。”
王重山道:“在下請教馬大人,如是兩年之後,蒙古人不守約定呢?”
馬文中笑道:“王少兄多慮了,蒙古不守約定,天朝就師出有名了。”
三公主笑道:“這一點,倒不用擔心,他們如和大明朝約好了兩年放人,絕不會失約背信的。”
王彤輕輕歎息一聲,道:“皇上希望確知三公主安然無恙,才能放心。”
“好,我寫封信,你帶回京去。”
“多謝公主!”王彤目光轉動,一掠惜春、馬文中,道:“王某有一個不情之求……”
馬文中笑道:“請說。”
王彤微微一笑,道:“請馬兄和惜春姑娘暫時退出此地,以便在下和三公主私下交談數語。”
“應該的!”馬文中道:“惜春,咱們出去走走吧!”
惜春雖未反駁馬文中,卻冷冷的看了王彤一眼,道:“這裏不是禁宮內苑,隻講實力不論身份,三公主的身體不太好,諸位有話希望盡快的說完。”
緩緩舉步,隨在馬文中身後而去。
三公主忍下了這口氣!
王彤也吞下了這口氣!
但王重山、趙保、陳宏,臉上都浮現出憤憤不平之色,隻不過,他們的武功未複,無能發作。
三公主低聲道:“憐花,去門口看看!”
“是!”憐花應了一聲,步出了大廳。
王彤目光一掠趙保、陳宏道:“去!幫助憐花姑娘一把,監視四周。”趙保、陳宏二人領命而去。
三公主低聲道:“憐花已為惜春控製,聽到什麼,她都會告訴惜春。”
“三公主的處境很淒涼了?”王彤低聲道:“侍臣準備攔截三公主的鳳駕,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如是沒有把握,最好不要莽撞!”三公主道:“我知道他們的用心,要把我送入魔教的重地,盡兩年之力,把我改造成一個魔教弟子,那時,再送我回京,深宮內苑中就有了他們的支援了。”
“這大可怕了!”王彤道:“絕不能讓他們把三公主運出陽關。”
“無法阻止了。”三公主說:“除非,你能一舉間盡出武林精英來阻截他們,再說,我也希望去見識一下魔教的神異邪術,但有一件事使我擔心。”
“請公主吩咐!”
三公主目注王彤,道:“我不知道訓練一個人的魔性,要用些什麼方法,我怕……我怕……他們會玷汙了我的身體……”
她雖然盡量保持自己的平靜,但說完了一番話,仍然泛起了一臉羞紅。
王彤、王重山、燕飛全聽得呆住了,這是個無法答複的問題,三個人麵麵相覷。
幸好,三公主沒要他們答複的意思,接著又說:“我個人清白受汙倒無關要緊,但我這公主的身份受辱,那就有些愧對父皇了,所以我要先對你們說明這件事情,我會盡力保護自己,一旦潛在魔性引發必使我有所變化,你們發覺了,就不要再有顧忌,想辦法殺死我……”
“這個……這個……”王彤大感猶豫,道:“這些事,是否要奏明聖上呢?”
“要!我的信上不便寫明,你找個機會和皇上密談一下,此事隻能心照不宣,不能張揚出去,告訴父皇,我沒有安全回來之前,別惦記我,就當我早已死去就是。”
突然,撩起了左袖,露出了一截玉潤朱圓的粉臂。
這一著突如其來,把王彤等人嚇了一大跳,大家都別過頭去,不敢多看。
三公主歎息一聲,道:“你們看啊!這是我點的守宮砂……”
三個人轉頭看去,果然,在三公主白肌似玉的粉臂上,近腋處,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紅點。
三公主放下衣袖,又道:“此心可鑒日月,你們記下那點守宮砂的位置,一旦我回中原,你們要想法子查查看……”
王彤道:“這點是否也要告訴皇上呢?”
“那就不用了……”三公主道:“你要把話說得委婉一點,別讓皇上聽了難過。”
王彤道:“侍臣記下了。”
但聞惜春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的體已私語說完了沒有?”
她故意藐視群臣,顯然是有意的汙辱。
王彤忍不住了,雙眉一揚,想要發作,但卻被三公主給壓了下來,笑道:“這就是魔性,不能激怒她。”
“是!……”王彤點點頭,道:“多承指教!”
話落,接著又提高了聲音,說道:“惜春姑娘,請入廳中來吧!
王某人還有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