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處理社交事務方麵特別能幹,尤其是在規劃有趣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上,菲利普相信她簡直能創造奇跡。
但菲利普始終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和埃格尼斯訂婚的消息。他猜想可能她和埃格尼斯通過信或者電話,為了給自己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一直在一起出謀劃策。盡管埃格尼斯對他說過她不能到勃斯雷來,但她也許已經在這兒了,而母親把她藏在屋子的什麼地方,或者母親正等著她來呢。要不為什麼母親顯得這麼緊張?為什麼一再跑去開門?
菲利普走出餐室,決心不讓母親知道自己已經秘密地查看了晚餐的桌麵。在他穿過過道走進客廳的時候,門鈴第三次響了,母親第三次衝出廚房。
“天哪!”菲利普想,“假定真是埃格尼斯的話,那該是怎樣一個場麵呀!”因強烈的期望而使他哆哆嗦嗦地把門打開。
來的人是尼克鬆先生。他是家裏的一位老朋友,年齡約50出頭,他有一些房子,自己收租錢,自己修理房子,人稱他是“好房東”。
他是母親的受托人,在菲利普父親早年病故之前的那一段艱苦歲月裏,他曾經給過她道義上的幫助。
“啊,年輕人,”他一麵走進來一麵說,“非常高興又見到你!”
“尼克鬆先生來咱家吃晚飯,菲利普。”母親和他握手時對菲利普說。
菲利普很喜歡尼克鬆先生,但是這個消息並沒有讓他太高興,因為他想私下跟母親談一談。
而現在有尼克鬆先生在場,他就不能婉轉地向她報告自己已經和一個陌生姑娘訂婚的消息。
以前菲利普回家時,他也有幾次在這裏吃晚飯,可是從來不在菲利普回家的第一個晚上來。但是不管怎樣,菲利普隻好勉為其難了。他們坐下後開始吃晚餐,雖然飯菜很豐盛,可是誰都吃得不多,盡管母親一再抗議。
菲利普懷疑在母親處理的事務中也許出了一點什麼問題,因為尼克鬆先生好像要抓住機會把事情向菲利普解釋清楚。但這引不起菲利普的興趣,因為他經濟上完全養得起一個母親再加一個妻子。菲利普腦子裏還是想著自己訂婚的事,並已開始斟酌字句,以便等尼克鬆飯後一離開,立刻向母親宣布他訂婚的消息。
又吃了一會兒,菲利普說他要去郵局發一封信。
“難道明天就不行嗎?親愛的。”母親問。
“是的,不行。”菲利普說。
想想看!讓埃格尼斯兩天得不到未婚夫安全抵達的消息,聽不到他對愛情的保證,那怎麼能行!
“是和女人有關吧?”尼克鬆高興地叫了起來。
“是的。”菲利普堅定地回答。
菲利普走出門去,在一個郵局將信投寄給了親愛的埃格尼斯,他希望在回去之前尼克鬆已經走了。當菲利普回到家後,尼克鬆並沒有走。菲利普發現他獨自一個人在客廳裏,抽著一支上等的雪茄。
“母親去了哪裏?”菲利普問。
“她剛剛走出去,”他說,“來,坐下,來支雪茄。我想跟你聊一聊,菲利普。”
“謝謝,尼克鬆叔叔。”菲利普拿了一支雪茄。菲利普鼓勵尼克鬆說下去,希望馬上結束談話,因為菲利普腦子裏充滿了埃格尼斯。
“好吧,孩子,”他說,“我們不要拐彎抹角,幹脆你說你對我做你的父親有何意見?”
“什麼?”聽了這些話,菲利普好像觸了電一樣,結結巴巴地說:“你難道是說——你和我母親……”
他點點頭。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我的孩子。昨天她答應嫁給我。事情進行有一些日子了。不過我想她在給你的信中沒有暗示過這事。我知道她沒有。這種事說起來是有點困難的,是不是?她總不好意思這樣寫:‘我親愛的菲利普,尼克鬆先生愛上了我,我相信我也愛上了他。幾天之內他就要向我求婚。’她是不好意思這麼寫的,是不是?”
菲利普笑了,他忍不住大笑。
“握個手吧,”菲利普熱情地說:“我很高興。”
不一會兒,母親羞答答地走了進來。
“孩子說他很高興,莎拉。”尼克鬆先生簡要地說。那個晚上,菲利普隻字沒提自己訂婚的事。他從來沒意識到,母親還是有吸引力的,有男人會被她所吸引,菲利普也沒有意識到她在這屋子裏的孤獨生活並不是她所要求的生活的全部。對於菲利普自己的典型的子女利己主義,他深感慚愧。他決定不要讓自己的歡樂來幹擾母親的歡樂,一切留待明天早晨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