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為數不下七十,眾人列作半環,團團圍在石壁之前,靜觀酆秋和那十名怪人忙亂地清除石土,每人臉上,都是一片哀傷之色。
包九峰更是急得滿頭大汗,老淚縱橫,指揮著同來的怪人,努力挖掘。
那兩個青衣女子的垂泣之聲,愈來愈響,越來越是悲愴,其餘的人,俱都希望她們停止哭泣,但是誰也不願開口去阻止她們。
突然,立在一旁的那隊三手怪人中,有人發出一種“嗚嗚”的哭聲,轉眼之間,一響眾應,所有的三手怪人全都嚎哭起來,連那些正在清除亂石的人也是一樣。
這些怪人的形貌裝束本就詭異,那嚎哭的聲音,更是刺耳難聽,正如鬼哭神嚎一般。
那堆積在洞口的亂石被鏟除,酆秋和兩個三手怪人已掘進洞口一兩尺深,因那洞口寬不盈丈,沙石紛飛之下,其餘的人插不上手,俱已退向一旁。
人魔伍獨移步上前,見那洞中撥出的亂石,又在洞口堆積起來,於是走到一側立定,雙袖一拂,劈出一股狂飆,貼地掃去。
隻聽一陣“嘩啦”聲響,滿地亂石,被他那重如山嶽的袖風卷起,折向一旁飛去。
鬼老水寒見那些三手怪人嚎哭不停,突然感到心煩意亂起來,他原待向那些怪人發作,突然心意一變,轉向包九峰道:“喂!老兒快命這些怪物閉口,否則老夫一掌一個,統統予以斃了!”
駝啞老人包九峰正當哀傷之際,聞言之後,抬頭向鬼老水寒一望,口齒啟動,訥訥無聲。
鬼老水寒慍道:“老兒望我則甚,莫非是不想活了!”
忽聽龐士衝冷冷地道:“他是啞子……”
鬼老水寒勃然大怒,移步走向龐土衝,獰聲道:“老匹夫,他是啞子,難道也是聾子嗎?”
人魔伍獨突然冷聲道:“水兄,穀寒香死了,難道連一點哀悼和招魂之聲,也不許有嗎?”
此時那些怪人的嚎哭之聲,已被包九峰止住,那幾個青衣女子的垂泣之聲,也逐漸的微弱下來。
適在此時,一聲宏亮的佛號,由數百丈外的花叢之後,遙遙傳了過來。
隻見那花叢之後,大步走出兩個年老的和尚,前麵一人,肩上扛著一根粗如鵝卵的純鋼禪杖,後麵一人僧袍蔽舊,補綴重疊,一根錫杖拄在手中。
眾人一望之下,不覺同是一驚,原來當先這肩扛純鋼禪杖的老僧,乃是少林寺中,享譽最隆的天明大師,天明大師久走江湖,在場群雄,大半都與他見過,隨在他身後的乃是天覺大師,那天覺大師雖然一生都在天下行腳,識得他麵目的人,反而為數不多。
隻見天明大師走到近處,朝眾人合掌一禮,道:“各位老施主別來無恙,可還記得貧僧天明嗎?”
龐士衝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天覺,你布的好陷阱,老夫如今是服你了!”說罷之後,又是哈哈一串狂笑。
天覺大師容色一動,環掠群雄一眼,移目向那洞中望去。
忽聽天明大師道:“龐老英雄,你可見到貧僧那個女徒……”
言未落,包九峰和那兩個青衣女子突然奔了過來,跪在天明大師身前,放聲痛哭起來。
天明大師麵色一凜,威然問道:“你們因何啼哭,莫非老衲那香兒有何不測麼?”
包九峰不能言語,那幾個青衣女子紛紛指住洞口,涕淚滂沱,一時竟是語不成聲,答不上話來。
天明大師緩緩地點了點頭,自語道:“阿彌陀佛,瞧你們如此傷痛,想必香兒平時待你們尚還不薄……”
他垂目望地,默然沉思片刻,接著又低聲自語道:“如此看來,香兒並未迷失本性,莫非我佛慈悲,特意令她一靈不昧嗎?”
忽聽人魔伍獨縱聲一笑,道:“天明,穀寒香是你的徒弟嗎?”
天明大師目光一抬,深注人魔伍獨一眼,道:“她是老衲的記名弟子,伍老施主可是眼見她葬身在洞中的亂石之下?”
人魔伍獨將頭一點,道:“伍獨親眼見她竄入洞中,阻截不及,眼看亂石將洞口封死。”
他話音一頓,接道:“伍獨深望你那女弟子福大命大,神佛默佑,倘若她得以活命,伍獨自今以後,也要長齋念佛,再不做半點虧心之事。”
忽聽龐士衝冷冷地道:“天明,你是趕來念超生經文,為你那徒兒超度亡魂……”他意興蕭索,越講越覺無趣,話未說完,倏地將口閉住。
鬼老水寒朝洞中凝視半晌,忽然說道:“待咱們幾個老不死的施點手腳,或許穀寒香那丫頭大難不死,另有巧遇也說不定。”
天明大師淡然一笑,扭頭向龐士衝道:“龐老英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龐士衝敞聲一笑,飄身立到天明大師身旁,人魔伍獨亦閃身站到鬼老水寒身側,四人麵向洞口,並肩而立。
四人並肩站好,靜立片刻後,龐士衝首先單掌一揚,向洞口緩緩推去,緊接著天明大師雙掌一分,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四掌齊揚,同時罩定洞口,彼此間似有默契,各將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化作一股潛力暗勁,無聲無息的向洞中逼去。
倏地,酆秋身形電射,由洞口飛縱而出,直落五丈開外。
忽聽人魔伍獨大喝一聲:“起!”
聲甫落,天明大師、龐士衝、鬼老水寒以及人魔伍獨四人,業已同時飄身而起,躍出數丈之外。
停了片刻,一陣沉悶的響聲起處,那堵塞洞內的亂石突起一陣震動,接著似江河堤潰一般,轟轟隆隆,由洞口潮湧而出。
這黑白兩道的四位頂尖高手合力之下,其威勢端的駭人,隻見那洞口亂石狂湧,直瀉三丈有餘,一直持續了半盞熱茶的時光,其去勢始才逐漸衰竭下來。
那洞口沙塵彌漫,亂石尚自滾滾外流,但是洞外之人,大半都是目光如炬,能夠直透彌天沙塵之後,龐士衝和天明大師等為首數人,更是早已看出那石洞深邃異常,至低限度,也要深達五丈。
眾人先是盯注洞口湧出的亂石,瞧瞧並無穀寒香的屍體,各人心中,業已想到那亡命之徒多半已誤打誤闖,逃脫了活埋之厄,這時看出洞中有洞,益發相信她已有驚無險,當先入了藏寶之處。
人魔伍獨暗暗忖道:“捷足者先登,老夫再也不能後人!”
轉念之下,頓時功凝右掌,暗提一口真氣,不待洞中情勢澄清,立即雙足猛蹬,飛身向洞中射去。
他身形剛剛離地,忽覺腦後生風,耳聽鬼老水寒厲喝道:“伍兄留意!”
人魔伍獨驚怒交加,身形疾墜,猛然腰肢一擰,發覺酆秋銜身追到,一雙血紅刺目的手掌,正向自己當頭壓下。
酆秋的“血手印”,豈同小可,人魔伍獨怒極而笑,舉掌一揮,施展早已凝足的“寒陰神功”,霍地朝後一推。
詎料,酆秋神誌雖然不清,卻因心無雜慮,武功一日千裏,突飛猛進,這時但見他掌式倏變,手腕翻處,驀地駢指如戟改拍為點,陡地向人魔伍獨掌心點來,身形卻絲毫未慢,就這瞬間工夫,業已身子淩空飛過了人魔伍獨的頭頂。
人魔伍獨怒不可遏,眼看自己一掌縱然可將酆秋擊傷,酆秋的手指破勁下擊,直點自己掌心“勞宮”重穴,大有令自己應指斃命之勢,萬般無奈,隻得強忍一口惡氣,雙足微挫,向一旁暴閃一尺。
他這裏身形尚未立穩,酆秋業已飛臨洞口,足未沾塵,雙手猛然一揮,捷若勁矢離弦,眨眼射入了洞內。
驀地,嗖嗖兩聲,龐士衝和鬼老水寒一掠數丈,銜尾鑽入洞內。
人魔伍獨見毒火成全與陰手一魔二人,亦已騰身而起,雙雙朝洞口躍去,不禁怒哼一聲,雙足猛蹬,再度飛射而去。
天明大師看這幹魔頭,一個個爭先恐後,搶進洞中,急忙向天覺大師道:“師弟,你我快去瞧瞧,別令人傷了那個孩子。”
天覺大師朗聲一笑,道:“師兄休急,有那酆秋走在前麵,你那香兒可保無虞。”
且說龐士衝和鬼老水寒二人,追在酆秋身後進入洞內,五丈距離,在這幾人來說,自是一晃就到,詎料兩人身形未住,即已發覺這石洞盡頭,地麵有個六尺方圓的洞口,那酆秋略一俯首下視,頓時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兩人奔到洞口,俯首一望,不禁麵麵相覷,作聲不得。
原來這洞穴生似一口枯井,下豐上銳,黑沉沉的深不見底,兩人的目光雖然黑夜之中能見縫衣針落地,卻看不出洞底究竟是何狀況。
展眼間,人魔伍獨、毒火成全、陰手一魔,以及天明、天覺兩位大師,相繼趕到,環立在洞穴四周,凝目下視。
人魔伍獨突然幹笑一聲,眼望龐士衝道:“膽大的龐老兒,你遲早逃不出伍獨的掌下,反正一死,還是你先下吧。”
龐士衝雙目微翻,冷冷說道:“老匹夫,這洞穴誰都敢跳,但怕無恥鼠輩落井下石,那可是死得不值。”
語音甫落,忽然“砰”的一聲,由洞底悠悠傳來,餘音嫋嫋,繞耳不絕。
天明大師暗暗忖道:“聽這聲響,此洞約有十來丈高,躍下倒是容易,上來卻是大費周章之事。”
一言未了,砰砰之聲,一陣陣地傳了上來。
天明大師忽向天覺大師道:“那位酆施主想必已經發現門戶,正以掌力在攻門,我這就下去,師弟留在上麵,倘若金陽道長等人到此,師弟可以說明原委,請他們稍待一時。”
隻聽鬼老水寒道:“對哇!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
天明大師僧袍大袖一揮,手提禪杖,飄然躍下。
展眼間,天明大師落到洞底,隻見兩扇緊閉的石門擋在眼前,那石門的門楣之上,鏤有鬥大的“問心齋”三字,筆力雄渾,古樸異常,一片柔和的珠光,由洞頂折射而下,正照在字跡之上,那酆秋則雙腿微分,前弓後蹬,正在一掌接連一掌地向石門攻打。
天明大師見酆秋揮掌不住,記記隱含裂石開碑之力,但那兩扇石門除了微微震撼,發出一陣陣沉重的回音之外,絲毫未被掌力損壞,不禁暗暗忖道:“前輩奇人的設施,果然迥異尋常,單瞧這‘問心齋’三字,即可知道這石門後的景況,非常情所能臆測。”
他暗暗尋思道:“照理來說,我應將一切人驅開,使她得以澄清神誌,獨處這石洞之內,那麼她定能得三妙前輩所遺的啟迪,潛移默化,消除心內所藏的狠毒之念,化乖戾為慈祥,放棄浩劫江湖之心,隻是……”
原來穀寒香冒生命之險,在那洞口即將封死之際,由亂石之間竄入了洞內。
她手足並用,憑著一股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力量,在間不容發之際,終於穿過了滾滾而下的亂石,竄入了石洞之內,手足衣履,已是傷痕累累,零亂不堪。
然而,當她抵達“問心齋”之後,卻又被驚得手腳無措,芳心之內,悔恨不迭。
原來這“問心齋”,僅是一個寬廣兩丈,空蕩蕩的石室,石門對麵,則是一麵晶瑩閃亮的玉壁,玉壁之上,刻著一個閉目疊坐,一手捫胸,一手指天的老年儒生,看這老年儒生的神情相貌,顯然並非三妙書生,而是另有其人。
在這壁像之前,設有一座矮矮的玉幾,玉幾之上,陳列著一卷非絲非帛,顏色已轉暗黃的手稿,卷頭之上,題著“三妙遺言”四字。
穀寒香料想那玉壁上的人像,必是三妙書生的祖師,於是先行跪拜默禱,然後盤坐玉幾之前,閱讀三妙書生的遺言。
那“三妙遺言”之上,開頭便寫著“門祚中缺,傳人不繼,仁心仁術,暨絕世神功,待諸有緣……”等,隨後則稱,為防仁術神功淪入宵小之手,因而洞中另加設施,但恐入門之人未諳武功,是以各處門戶啟閉,俱都別有巧思,另含用意,強行攻開,必罹奇禍……
那遺言上稱,三妙書生的祖師,原是一位學海書城的太守,因是儒家出身,故而他這一門的武功,亦由“誠意”“正心”上入手,而以“定、靜、安、慮、得”為一貫之法門,不能方寸澄然,靈府空明之人,縱然入其門中,亦必空手而返,一無所得。
最後,那遺言上寫道:“問心齋”的兩扇石門一閉,非至參透三妙遺澤之時,不能隨意啟開,同時石門一閉,石室中即另有門戶出現,但是來人務必反躬自問,其心是否有愧,倘若心有慚怍,則不可進窺秘學,否則便留在這“問心齋”中,靜待祖師爺的啟示。
穀寒香讀完“三妙遺言”,早驚得渾身汗下,想她一腔熱血,哪裏能夠“誠意”“正心”?滿腔仇恨,如何能夠反躬自省?瞧瞧一切都在三妙書生算中,又何敢輕舉妄動,萬般無奈之下,隻得跪仆在壁像之前,冀圖祈求祖師爺的啟示。
孰料她跪不多時,堵洞的亂石已被天明大師等合力移開,酆秋業已闖下洞底,此時此地,她亦不遑多想,也不管當先闖到的是誰,閃到石門之前,玉手疾揮,頓時閉上了兩扇石門。
這兩扇石門一閉,一陣“隆隆”巨響之後,那壁像兩側,倏地現出了兩座小門,一座門上鑲著“洗心小室”四宇,另一座門上,則分別刻著“武庫”“文廊”四字。
她本是絕頂聰慧之人,單瞧那遺言之上,說是“仁心仁術,暨絕世神功,待諸有緣……”
等字樣,便知自己理應先進“洗心小室”,洗滌自己的心靈,但是她的芳心之內,充滿了誅戮強敵,為胡柏齡報仇雪恨之念,情知入室洗心,自己勢須大改初衷,放棄為夫報仇之誌,是以她裹足不前,不敢一觸那“洗心小室”的門戶。
但是“三妙遺言”之上,又明明寫著:“倘若心有慚怍,不可進窺秘學”,她被迫無奈,隻有依照遺言上的指示,重又跪仆在壁像之前,祈求祖師爺的啟示。
她雖然知道,所謂“洗心小室”,所謂靜待祖師爺的啟示,目的都在轉變來人的氣質,因而她盡量地澄清神誌,屏絕雜念,冀圖以自己的聰明才智,來參悟此中的奧秘。然而,一陣接一陣的巨響,令她心煩意躁,神誌不寧,也無法思考,與那“定、靜、安、慮、得”的法門,早已是背道而馳,愈離愈遠了。
倏地,轟轟之聲,越來越甚,其中尚還夾雜絲絲透壁而入,隱隱約約的話語之聲。
她再難忍耐,熱血沸騰之下,霍地一躍而起,帶著滿麵淚痕,直向那鏤著“武庫”“文廊”的小門衝去。
“砰!”的一聲,她一掌推開了“武庫文廊”的石門,嬌軀似一陣狂風,眨眼卷入了門內,卻聽一陣沉重的響聲起自身後,轉身一瞧,那扇厚重的石門業已自行關上。
穀寒香暗暗忖道:“這洞中的布置,倒真是別具巧思,處處另含用意!”思忖中,撲到石門之前,伸掌在門上,猛然往外一推,果然,那石門紋風不動,生似業已與洞壁連為一體了。
穀寒香暗暗尋思道:事到如今,倘若餓死豈不死得太冤?
她橫定心腸,撇下了一切掛慮,回過身來,打量眼前的環境。
隻見立身之處,乃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旁石壁之上,每隔丈餘,嵌有一粒徑寸明珠,珠光輝映之下,將這不見天日的山腹,照得瑞氣隱隱,不帶半點陰森之氣。
穀寒香舉步朝前走去,發現一座石門之上,題著“賞心小藏”四字,好奇心動之下,走到門前,舉手向門上推去。
但聽“吱呀”一聲輕響,那扇薄薄的石門,應手啟開,穀寒香縱目向室中望去,原來裏麵陳列著許多瑤琴鍾磬,字畫古玩等物,一眼望去,古色古香,令人啟發思古之悠情。
這“賞心小藏”雖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穀寒香卻似走馬觀花一般,就在門外望了幾眼,立時轉身走去。
再走過去,乃是那三妙書生的藏書之處,穀寒香推開石門瞧了半晌,看出所藏的雖是一些世間難見的善本圖書,和珍貴的手稿,不過都是經史子集,以及釋道兩家的典籍和輿地星象等雜學,卻與武功沒有關係。
她不禁浩歎一聲,喃喃自語道:“若非要為大哥報仇,我便謝絕塵世,終老在這地闕之內。”
當她一時忘情,神馳物外之際,那持續不斷的撞門之聲,忽然停了下來。
一陣出奇的寂靜,仿佛一股陰寒之氣,倏地襲上她的心頭,她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掉頭向前走去。
過去一間密室,乃是三妙書生心愛的珍藏,穀寒香在其中留戀不去,將室中的片紙隻字,俱都仔細地檢視,半點不肯遺漏,然而,她終於喟然一歎,轉身退出了室外。
原來這室中除了各種醫藥典籍外,尚有形形色色的藥材,和大瓶小罐的成藥,那些盛放膏丹丸散的瓶罐之外,全都貼有禁簽,她逐一檢視,瞧那許多藥物幾乎能治百病,但無一樣是能助武功長進的。
她繼續向前走去,發覺那甬道已至盡頭,兩扇緊閉的石門,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刹那間,她的心情緊張起來,萬籟俱寂中,她開始聽到了自己的喘息之聲,她恍惚看到自己心頭的跳動。
那兩扇石門特別寬大,門楣之上,嵌著一塊寬達四尺,高約尺許的玉石,那玉石平滑之極,瑩瑩生光,但是一片空白,好似這洞府的主人,忘了在石麵題上字句,或是不知題上什麼才好,因而隻得任其空著。
她先是一怔,繼而銀牙一咬,忖道:“管他是什麼意思,拚著埋骨在此,也是有進無退。”心念一決,立時閃身向前,雙掌同出,向那石門推去。
但聽一聲微響,兩扇石門應手而開,穀寒香目光落去,忽見一個中年文士當門而坐,雙目微睜,正朝她莞爾發笑,同時間,一陣殷殷雷鳴之聲,亦由門後響起。
此時此地,乍睹生人,怎不令她驚凜欲絕,渾身冷汗直下。
穀寒香身形暴起,猛退數丈,落地之後,未及看清室中的景況,卻見那兩扇室門在殷殷雷鳴之中,正自徐徐攏去,同時整個甬道之內,也響起一種“隆隆”震耳之聲,那聲響不知起自何處,隻是聽入耳內,令人心驚肉跳,覺得這條甬道即將全部崩塌似的。
刹那間,穀寒香腦海之內,掠過了千百個人影,她想起了胡柏齡,想起了由於酆秋入據“迷蹤穀”,因而至“天香穀”避難的翎兒,以及苗素蘭和萬映霞等人,她也想起了“迷蹤穀”的部眾,同時也想起了難計其數的仇人。
她更想到一件事:這甬道頃刻便要崩塌,而那石門關上之後,再也休想啟開。
驀地,她心頭熱血一衝,一股求生的意誌,一種報仇的決心,激發了她全身潛在的功力,但見她雙足猛頓,快逾奔雷激電,就在那兩扇石門閉而未閉,其間寬不逾尺之際,竄入室內,隻聽轟隆一聲,一塊巨石霍地由石室頂上垂落下來,將那兩扇石門全然遮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