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武林浩劫香消玉殞(1 / 3)

天明大師暗暗忖道:“這孩子想必受困太久,饑餓難耐,心頭煩躁的很。”轉念之下,重以精純無比的傳音入密功夫,朝著門縫中說道:“香兒再忍耐幾天,為師的加緊施為,務必使你早日脫困。”

說到此處,伸手一拉酆秋,同時飄身退了七八尺遠,說道:“水施主,伍施主,兩位的掌力雄厚,就請相助老衲一臂之力,先將這兩扇石門震碎吧。”

鬼老水寒陰惻惻一笑,道:“老禿驢,你大概想先耗盡我們的功力,然後趁機將我等打敗,嘿嘿!”他狂聲一笑,接道:“你這佛門弟子,倒是甚擅心機啊!”

天明大師目光炯炯,輕注鬼老水寒一眼,淡然說道:“既然兩位施主顧慮如此周詳,就請退過一旁,待老衲來獨自施為吧。”轉身麵向室門,調息運氣,凝注功力。

那酆秋滿身塵土,衣履盡濕,手持一根長達五尺,形如降魔杵的兵刃,這時倏地兵刃一扔跨步上前,與天明大師並肩立定。

人魔伍獨觀狀之下,忽然哈哈一笑,道:“水兄,咱們也賣點氣力,省得見到那丫頭顏麵無光。”說罷身形微晃,立至酆秋身側。

鬼老水寒冷冷地瞥了紫陽道長和那僧尼二人一眼,終於閃身上前,在天明大師身旁立定,四人小立片刻,霍地四手齊揚,向那兩扇石門隔空按去。

隻聽砰然一聲暴響,兩扇堅厚的石門,頓時四分五裂,碎落地麵,石屑紛飛中,露出了堵塞門戶的斷門石來。

這斷門石顏色微黑,青光閃閃,狀如一塊巨形石碑,上下兩頭,都在石槽之內,恰好將這室門堵住。

天明大師見石門一碎,頓時揚聲叫道:“香兒,你無恙嗎?”

穀寒香立在斷門石的側麵,雖然瞧不到外邊的景況,對於室外的聲息,卻已聽得一清二楚,這時抑住心頭的激動,高聲道:“弟子沒事,你老人家怎地到此了?”

天明大師聽她語音清亮,神元氣足,不覺籲一口大氣,道:“不但為師的到了此處,連武當、昆侖、峨眉、少林等四派的掌門,也都早已到達‘萬花宮’內。”

人魔伍獨倏地狂笑一聲,道:“寒香,黑白兩道,各門各派,尚有成百成千的人,正往此地陸續趕來,隻等你這天下綠林盟主出陣,一場百年未有的黑白決戰,即要鑼鼓登場了。”

穀寒香秀眉微蹙,冷冷叫道:“龐士衝。”

龐士衝人不在場,鬼老水寒卻接聲問道:“你叫他則甚?”

天明大師忽然低聲一歎,道:“酆秋的四弟子名叫‘冷眼神梟’高嶙,那人得知酆秋失手後,立時趕去‘天香穀’內,將你那翎兒擄到手中,如今正被龐士衝和‘迷蹤穀’的人困在一座山頭之上,雙方僵持了二十多矢,須得等你出麵,才能解決此事。”

穀寒香聞言之後,芳心一陣猛震,頓了半晌,始才緩緩問道:“門外尚有何人?”

人魔伍獨幹笑一聲,道:“除了舊相識外,尚有武當紫陽,昆侖一休,峨眉曼因,三派掌門,俱都在此恭迎鸞駕。”

忽聽那緇衣老尼冷冷說道:“貧尼到此,隻是監督爾等,以防有人窺竊先賢遺澤,褻瀆武林前輩的遺體。”

鬼老水寒勃然大怒,身形一轉,似欲發作,人魔伍獨卻已狂笑一聲,搶著說道:“老夫還道你們想混水摸魚,乘機撈上一票哩!”

天明大師向那緇衣老尼歉然望了一眼,意似求她忍讓一時,接著轉向室門道:“這石碑堅硬異常,香兒捺住性子,再有十日工夫,即能使你出困。”說罷之後,將手中的純鋼禪杖靠在壁上,拾起那根形如降魔杵的兵刃,舉手一揮,直對斷門石上擊去。

這斷門石不知是何物製成,降魔寶杵,和天明大師的一身功力,勁力至大,這一杆擊上,但見火星飛濺,響聲震耳,那石麵之上,卻不過微微顯出一點白痕。

穀寒香暗暗忖道:“三妙師尊的遺體尚在室內,而且聽他老人家說,這密室中尚有甚多的寶藏,如果斷門石被毀,門戶洞開,實不妥當。”

轉念之下,又聽一聲震耳巨響,急忙高聲道:“師父暫請住手。”

天明大師歇手問道:“香兒有話要講嗎?”

穀寒香道:“這聲響傷人的很,弟子承受不住,師父就請各人靜坐用功,待到功力複元後,咱們內外合力,將這斷門石扶了起來……”

隻聽人魔伍獨笑道:“寒香,這鬼石碑叫做斷門石嗎?”

穀寒香聽他叫的親呢,不禁暗暗冷笑,口中道:“正是。”

人魔伍獨含笑道:“你知有多少分量?”

天明大師壽眉暗翹,接口道:“這斷門石質地特異,重約萬斤,加以不便著力,憑一人之力,那是萬難扶起,即使兩麵施力,至少亦得兩萬斤以上的力道,始能有望扶起。”

他說到此處,重又向那斷門石打量幾眼,接道:“這外麵可由在場的幾位合力施為,你那邊獨自一人,何來萬斤神力,將這斷門石扶起?”

穀寒香見天明大師將這斷門石的分量,估計的頗為正確,對於這位記名師父的眼力,心頭確是暗暗佩服,她自知服過“火龍丹”

後,自己的內力業已大非昔比,不過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她自己也不確知,但她聽聞翎兒已落入那個“冷眼神梟”高嶙手內後,心頭已是憂急如焚,急於出困。

她暗暗忖道:“依照三妙師尊所言,那龍須寶竹的根部吃下之後,足可增加三十年的功力,有這兩般靈藥異寶相助,加自己的修為所得,想來所差也不致太遠了。”

心念一決,立時揚聲說道:“這室中另有物件相助,師父先歇息運功,香兒準備妥當之後,立即請師父動手。”

天明大師不知她有何物相助,不過自己連日勞累,身心交瘁,亦感到體力不支,須得養息,於是轉身向眾人合掌一禮,道:“承蒙諸位鼎力相助,貧僧感激不已,事到如今,尚祈各位成全到底才是。”

紫陽道長接口道:“些許小事,同道至交,老禪師勿須客氣。”說罷退出丈許,席地坐了下去。

那昆侖一休大師,峨眉曼因師太等,亦都退後丈許,當道而坐。

穀寒香立在斷門石後,傾耳聽了一忽,然後閃入左側的小室之內,去拔那株龍須寶竹。

她五指微注真力,朝那龍須寶竹的根部抓下,山石雖硬,遇著了她的手指,竟然如同朽木相似。

抓開石地後,她握住竹根,將那龍須寶竹連根拔起,然後在山泉下將泥土洗淨,瞧那竹根,除了根須較多較軟外,也沒有何等奇特之處,但她不遑多想,張開櫻口,咬下竹根便吃。

那龍須竹根入口冰涼,苦澀之極,她皺眉咧嘴,直將咬得動的地方,盡都吃下肚內,飲了幾口山泉,然後退出室外,席地坐了下去。

這龍須竹根的性質,與那“火龍丹”極端相反,她人才坐下,頓時感到腹痛如絞,渾身冰冷,骨髓似欲凍結,但她心頭卻暗感寬慰,她覺得愈生異象,其神效必然愈大,因而她咬緊牙關,盡力忍耐,同時捺住體內的奇痛,勉力運行三妙老人所傳的坐息之法。

驀地,武當派的金田道長,由甬道口的小洞下飛射而入,他兩手各提一個竹簍,竹簍中盛著滿滿的食物。

這甬道中飛花落地,所有的人俱可驚醒,金陽道長尚未著地,斷門石後,業已傳出穀寒香的喝問聲道:“什麼人?”

眾人剛剛睜開眼睛,聞聲之下,不禁齊齊皆悚然動容,那金陽道長乃是武當派的第一高手,身負玄門絕學“太清真氣”,喝問之聲入耳,立即辨出是穀寒香的聲音,而且聽那語聲清越,仿佛中間根本沒有石壁阻隔似的。

金陽道長修眉連軒,飄身到了近處,地上之人,也都紛紛振衣而起。

毒火成全久未講話,這時陡然脫口問道:“穀寒香,你在何處講話?”

穀寒香以三妙老人所傳的坐息之法,潛心練了數個時辰的內功,體內的陰寒之氣一散,耳目突然變得靈敏異常,而且身軀虛浮,似欲離地飄起。

那金陽道長人未入洞,她心頭已起驚兆,因她懸念翎兒的安危,疑心是龐士衝入了洞內,故而衝口喝問一聲,此時聽毒火成全一問自己在何處發話,不禁微微一怔。

忽聽天明大師霍然道:“是武當派的金陽道長,孩子你無恙嗎?”

穀寒香聽他念念不忘自己的安危,語聲之內,充滿了慈祥關切之意,芳心之內,不由生出一股歉疚之感,期期艾艾地說道:“香兒無恙,師父請在外麵施為,隻聽香兒出聲,立時將斷門石向上扶起。”

天明大師愕然少頃,轉身向金陽道長道:“煩勞道兄相助一臂之力。”接著又朝鬼老水寒與人魔伍獨將頭一點,道:“兩位也有勞一番吧。”

金陽道長與水伍二人都默然無語,四人同時走到斷門石前,身形微蹲,八雙手掌,同時貼至斷門石的底部,默運神功,透石而入。

穀寒香早已一躍而起,朝著丹室灑淚一拜,然後略整衣衫,揣好玉匣,立至斷門石後,雙掌抵了上去。

她功貫雙掌,力透指尖,口中喃喃念了幾句言語,倏地沉聲喝道:“起!”

室外四人,早已弓開弦滿,聞聲之下,頓時腰肢齊挺,內力迸出,將那斷門石猛然向上一舉。

但聽“吱呀”一聲,那重達萬斤的斷門石,在內外兩股碩大無朋的內力相托之下,霍地向上升起露出了三四尺高的空隙。

天明大師等力道尚未使盡,倏地一股微風,由肋下疾掠而過,同時掌上一熱,那斷門石猛然朝下墜去。

隻聽轟然一聲巨震,斷門石重又垂落,天明大師等人驚悸猶存,不覺本能地轉麵望去。

但見穀寒香長發披肩,身穿一襲又寬又大的白羅儒衫,默然不響地立在甬道之內,那儒衫顯然是男子之物,因為過於長大,乃以一根絲絛,將儒衫向上提起,係住腰肢,那模樣瞧來既是灑脫,又是詭異,令人眉頭直蹙,卻又不能發笑。

然而,最令這一幹絕世高手凜然心驚,惴惴不安者,卻是她那瑩瑩生光的玉靨之上,那兩點亮若寒星的眼睛,那雙眼棱芒襲人,令人不敢逼視,略一凝視,頓時生出芒刺在背之感。

鬼老水寒和人魔伍獨口齒啟動,然而兩人都是話到唇邊,倏又忍住。

在場之人,都是當代武林的一時之選,有的是武學宗師,有的是一派掌門,有的是威震江湖數十年的蓋世魔頭,這幹人無一不是目光如炬,一眼之下,便瞧出穀寒香已獲奇遇,有了一身不可思議的功力,就連神誌已失的酆秋亦能感覺出來,因而目幻奇光,似驚似喜。

天明大師與她自“迷蹤穀”晤麵後,離別已久,這時瞧她雖然容貌如花,猶似往昔,神情之間,卻流露出長時期風霜浸蝕之後,那種堅挺,自信,成熱,以及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肅煞之氣,再看她雙眉之間,那三道紫紋業已由顯而隱,但卻栩栩欲活,不時在晶瑩如玉的皮肉下跳動,一時之間,不禁百感交集,怔立當地,不知如何開口才是。

倏地,穀寒香移步上前,向天明大師盈盈一拜。

天明大師雖然久在佛門,定力深湛,此時亦不禁慈懷激動,不克自主。

老禪師見她一言不發,不由微微一愕,道:“香兒,你怨恨師父嗎?”

穀寒香拜伏在地,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天明大師浩歎一聲,道:“或許老衲打錯了主意,唉!如果柏齡身死之後,老衲將你帶在身畔……”

穀寒香未待他將話講完,重又螓首一搖。

天明大師戚然道:“老衲也未善盡為師之責。”說著將她攙扶起來,接道:“你那孩子尚在‘冷眼神梟’高嶙手中,咱們快點趕去,設法營救。”

穀寒香歉然望他一眼,平靜地道:“一切自有天意,弟子並不焦急。”說罷麵龐一轉,向酆秋望了一眼。

酆秋靜立一旁,目光緊隨在穀寒香身上,瞧她望向自己,頓時雙目一亮,露出一片驚喜之色。

穀寒香玉容之上,瞧不出絲毫喜怒之色,但見她目挾霜刃,橫掃眾人一眼,淡然問道:

“有哪一位想要三妙老人的遺珍嗎?”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一怔,寂然片刻,人魔伍獨含笑問道:“你見過什麼?得了什麼?

這室中尚還留有什麼?”

他一連問了三個“什麼”,關切之心,似是難以抑製。

穀寒香冷冷望他一眼,道:“我見過三妙老人,得了一身武功,這室中寶藏無盡,我尚未得其萬一。”

隻聽鬼老水寒幹笑一聲,道:“如此恭喜你了。”

穀寒香目光一掠,在水寒、伍獨、毒火成全,以及陰手一魔等四人臉上一掃而過,漠然問道:“你們不想分一杯羹嗎?”

四人目光閃動,飛快地交互一瞥,毒火成全忽道:“這甬道中十一個人,就此決一死戰,也未始不是快事。”

穀寒香暗暗忖道:“他這話似在告訴自己,出洞而戰,不若在此有利。”

轉念之下,移目一望紫陽道長、一休大師、曼因師太三人,道:“三位都是堂堂一派掌門,想必不至輕於犯險。”

紫陽道長稽首一禮,肅容道:“胡夫人,少林派的天禪大師率領門下百餘弟子,在‘萬花宮’前布下了‘羅漢大陣’,武當派的百餘徒眾,亦已設下‘五行劍陣’,此外尚有昆侖,峨眉等派的人,俱在宮前待命。”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頓,接道:“然而我等誌不在於夫人,更不覬覦先賢的遺珍,幹戈玉帛,但憑夫人裁奪。”

忽聽天明大師道:“香兒,你若成為罪魁禍首,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胡柏齡?”

穀寒香淡淡地道:“如果眼下之人,就在這山腹內同歸於盡,從此豈不天下大平了?”

那一休大師、曼因老尼、以及紫陽道長等,俱是釋道兩門的高人,雖聽她出語霸道,竟都不動嗔念,隻將目光朝天明大師望去,看他有何意見。

天明大師本已將純鋼禪杖握在手中,這時重往地麵一插,道:“如此也好,是老衲穿針引線,將你誘導至三妙老人洞中,實指望你受前賢感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天意已定,人力無法挽回,老衲也不再逆天行事了。”說罷坐於地上,伸出雙掌,意要與她一拚內力。

穀寒香恪於自己的誓言,終身至多隻能殺死四人,因而她頗欲就在這山腹之內,引起一場火拚,令正邪兩派的首要人物自相殘殺,同歸於盡,然而,她未料到天明大師偏要選上自己動手,而且一上來就以內力相拚。

她呆了一呆,搖頭道:“弟子不能與師父動手……”

天明大師淡然截口道:“老衲不是你的師父,正如那翎兒不是你的兒子一般。”言外之意,便是假若自己是你的師父,你豈能違抗師令?假若那翎兒是你的親生之子,你聽他落入了敵人手中後,豈能不急於營救?

穀寒香冰雪聰明,聞弦歌而知雅意,心知他責備自己是個六親不認之人,她情切夫仇,有口難辯,不禁怔怔地呆立當地,一時手足無措。

人魔伍獨暗暗忖道:“此時六對五的局麵,出到洞外,卻得落入‘羅漢大陣’和‘五行劍陣’之中,大江南北的綠林人物到得雖多,但烏合之眾,終難勝得少林、武當兩派久經訓練的陣法……”

思忖未畢,人已舉步上前,道:“天明,伍獨不才,就與你捉對拚。”說罷在天明大師身前坐下。

金陽道長忽向紫陽道長躬身一禮,道:“金陽請掌門師兄的法諭,與胡夫人免力一搏。”

紫陽道長打量周遭一眼,見天明大師和人魔伍獨的手掌業已抵上,鬼老水寒蠢然欲動,毒火成全與陰手一魔目光閃動,似在暗中估量一休大師和曼因師太的實力,穀寒香則眼露殺機,望住自己哂笑。

他微作沉吟,立即肅然說道:“師弟可向水老英雄請教,胡夫人由為兄接待。”

天明大師雙掌已與人魔伍獨接上,倏地手腕一震,將人魔伍獨的手掌彈開,仰麵朝穀寒香道:“江湖人物,須得信守諾言,你出洞之後,應將白陽道長釋放……”

言未了,忽見穀寒香蓮足一跺,淒聲喝道:“統統出去!”語音甫落,人已微一晃身,掠出八九丈外,足不沾地,由那斷門石上穿洞而出。

這等驚世駭俗的輕功身法,縱然在天明大師,紫陽道長,以及鬼老水寒等頂尖高手眼內,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眾人駭然驚顧,瞬眼之下,穀寒香業已身影遝熬,酆秋拔足就追,身形連晃,隨後竄出了洞外,展眼間,甬道內眾人俱向出口處奔了過去。

穀寒香見自己的輕功,倏地到了這種念動即至,幾可蹈虛而行的境界,芳心之內,亦是暗暗震驚,她明白所以如此,全靠那龍須寶竹之力,想到龍須寶竹,不禁追念三妙老人的恩德,同時也想起天明大師所說,是他穿針引線,將自己領來此處之言,霎時之間,心內百感交集,怔忡不已。

她入了“問心齋”中,向那玉壁上的畫像拜了一拜,看那斷門石上同樣有一個八九寸方圓的小洞,於是嬌軀一晃,飛身鑽了出去。

來至那洞穴之下,她仰首一望,看出洞穴下豐上銳,四壁毫無借力之處,洞穴之上卻有一僧一道,正在俯首下望。

她正在調息運氣,欲待姑且一試,瞧瞧自己傾力一躍,究竟能達多高,驀地風聲颯然,酆秋趕到了身旁,接著人影連閃,甬道中的諸人俱已趕了過來。金陽道長落地之後,仰首向洞穴上輕嘯一聲,洞穴之上,立即垂下了一條長繩,穀寒香正待攀繩而上,忽聽人魔伍獨譏笑道:“這三妙書生的確有點玩意,你難道不帶點東西走嗎?”

穀寒香冷然說道:“我是垂死之人,要身外之物何用?你們也活不長久,我便帶了什麼,於你們也有害無益。”說罷之後,雙手移動,沿繩而上。

她縱出洞口,守護洞穴的一僧一道,正自緊握繩索的一端,兩人與她目光一接,竟然身子同時一震,四手齊鬆,將那垂落穴中的繩索脫手鬆掉。

穀寒香一臉冷漠之色,蓮足一伸,跺住了下墜的繩索,片刻工夫,洞下之人全都相繼援了上來。

眾人見她未走,亦都寧立當地,豈料她玉臂一舒,霍地抓住了毒火成全的右腕。

毒火成全雖也貪慕她的美色,但是對她畏如蛇蠍,連行路也不敢與她離得太近!這時見她本在一丈開外,倏地到了自己身前,攫住了自己的手腕,駭然之下,要待左手揮掌,右手翻腕爭奪,豈料腕脈一麻,一股灼熱如火的力道,霍然衝上了自己心口。

他明白這等現象,乃是血脈逆流,反攻心髒所致,情知穀寒香指上略一加勁,自己頓時就得心髒潰裂而死,敢急而不敢怒之下,隻得強笑問道:“夫人要什麼?”

穀寒香皓腕一伸,漠然道:“成兄的‘霹靂彈’,權且借給穀寒香一用。”

毒火成全急忙探手囊中,取出一顆“霹靂彈”遞去,道:“須以內力震爆,力道須得恰到好處,否則就要炸著自己。”

穀寒香冷冷而笑,接過“霹靂彈”,托在掌中掂了一掂。

隻見人影晃動,陰手一魔首先腳底揩油,閃身溜出了洞外,人魔伍獨向鬼老水寒一施眼色,兩人電閃雲飄,眨眼不見。

紫陽道長不知她意似何為,但知那“霹靂彈”威力驚人,倘若在這狹隘的洞中爆烈開來,縱有通天的本領,也難幸免一死,於是向一休大師等招呼一聲,齊往洞外走去。

穀寒香見眾人俱已退開,立時拉著毒火成全退至洞口,將“霹靂彈”朝洞內揚手擲去。

隻聽轟然一聲巨響,洞頂山石應聲塌了一片,疾風震蕩中,穀寒香玉手已自伸入毒火成全囊中,瞧那“霹靂彈”尚有一粒,摸了出來,隨手便向洞中扔去,隻因毒火成全的暗器過於陰損霸道,用之於偷襲暗算,更是神鬼難逃,因之正邪兩派的人,無不對他心存疑忌,穀寒香也防他心腸一狠,對自己猝下毒手,因而借這機會,上下其手,將他衣囊和雙袖中藏的暗器洗劫淨盡,悉數往洞中扔去。

連聲暴震中,“驚天魔火彈”,“白磷箭”,“奪魂子母梭”……諸般火器,連續爆裂,烈火狂焰遍及全洞。

毒火成全激憤填膺,但是右腕被穀寒香緊緊捏住,渾身無半點氣力,火光照耀之下,鴛鴦臉白中帶青,紅裏泛紫,鬼怪得不成形象。

穀寒香眼看這洞穴無法封閉,芳心之內,正自暗暗焦灼,忽聽洞穴底部,傳出一陣殷殷雷鳴,勢若萬馬奔騰,令人聽來心驚肉跳。

忽聽天明大師喝道:“香兒速即退開。”

穀寒香也感到這山壁似要崩塌,當下鬆了毒火成全,飄身向後疾退。

轉眼間,轟隆之聲大起,那山壁悠悠搖晃,響起一陣崩裂之聲,毒火成全如喪家之犬一般,縱躍如飛,往山外狂奔而去。

忽聽一個少女的聲音喚道:“嬸嬸……”

穀寒香轉眼一望,隻見萬映霞滿麵淚痕,立在一旁,另外尚有包九峰和“萬花宮”的一群下人,此外隻有天明大師和酆秋,紫陽道長和鬼老水寒等人俱已不見。

天明大師蹙然道:“香兒快走……”

穀寒香懸念翎兒的安危,芳心之內,實是憂急如焚,這時見山壁有下塌之勢,那三妙老人長眠洞底,遺體免受侵擾,於是不待天明大師話了,截口道:“有勞師父帶路,香兒這就趕去。”

天明大師微一頷首,手提禪杖,當先馳去,穀寒香皓腕一舒,抓起萬映霞的手臂,隨後起身,行不多久,身後震天暴響起處,那山壁果然整個地崩塌下來。

穀寒香欲回首察看,耳中又聞得前山人聲鼎沸,這聲響雖然微細,她卻聽得頗為清晰。

當下雙足加勁,越過天明大師,奮力朝前馳去。

片刻間,鼓躁之聲,聒耳欲聾,隻見通往紫石碑的那片坦岩之上,聚集了數百人,兵刃映日,耀眼生花,殺氣騰騰,似乎一場集體血戰,即將觸發。

原來百餘名武當道士,手仗長劍,五人一組,五組一群,扼守在入宮的隘道之前,百餘名少林僧人,每十八名列成一陣,據守在出宮的通道前麵,昆侖,峨眉,以及其他門派的人,則都散布在兩側,坦岩中央,則是南七北六聞風趕到的綠林好漢和黑道高手,為數之多,竟然不下於少林、武當兩派的人。

如許的黑道人物,亦是三個一群,五個一組,一堆一堆,自成部落,各有統屬,形式並不紊亂,江南雙豪所率之人,亦為其中之一。

靠北一麵,情勢最為驚人,隻見方天瀾、羅錚、丁一魂、追魂手莫信,和另外八九個人,據守著一座高約六七十丈的斷崖,一個鷹鼻遙眼,目光陰冷的消瘦男子,單獨坐在斷崖的一邊,一個唇紅齒白,英氣勃勃的男孩,滿麵怒容的坐在他的身旁。

這斷崖之下,圍坐著二十餘人,當先一個,正是天池奇人龐士衝,時寅、餘亦樂、鍾一豪、麥小明、一叟二奇、苗素蘭、江北四龍、張敬安,所有“迷蹤穀”的首要人物俱都在場,連那受傷遭擒的武當白陽道長,亦在其中。

另一邊,武當派的紫陽、金陽,和昆侖、峨眉兩派的掌門,與鬼老水寒等僵持在一處,兩方都有數十名門人手下簇擁在後。

穀寒香目光銳利,大異常人,身在數百丈外,已將偌大一片廣坪看的巨細無遺,眼見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一觸即發,不覺氣凝丹田,引吭一聲急嘯。

此時的穀寒香,其內力深厚,已至驚世駭俗,無可比擬之境,這引吭一嘯,宛若龍吟大澤,鳳鳴九霄,聽得坦岩上人人心驚,個個凜然,齊向聲音來處望去。

她來勢若電,聲到人到,瞬眼之間,登上了場邊的一座岩石之上,朗聲說道:“黑白兩道,為首之人過來答話!”

在場之人,聽那清朗的語音聚而不散,在頭頂盤旋不去,一時之間,俱都噤口無聲,驚怔當地。

展眼間,酆秋縱躍如飛,趕到了穀寒香身側,天明大師則向自己的掌門方丈天禪大師奔去。

苗素蘭一見穀寒香現身,頓時疾奔過來,道:“夫人……”她激動過甚,語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