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打算何時去見林姑娘?”青黎問道:“下官去為您備車。”

“如今我身邊危險重重,冒然進宮,定會引人注意。”樾霖歎息著道:“我已害她不淺,不願再為一己私欲,而置她的安危於不顧了。”

思及檀玥,樾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往日種種。

他想起檀玥為他改頭換麵,不懼危險地潛伏進檀宮,又在身懷六甲之時,求檀君免除他的刑罰。

樾霖不禁攥緊了拳頭,他那日跪在殿外,清晰地聽到檀玥的痛呼。那時檀玥腹中懷的是他的孩子啊,他卻為了不耽誤計劃,而置她於不顧,而後也並未對她的付出做出任何回報。

還有壽宴時,他看出了檀玥在難受。那緊緊的禮服包裹著肚子,孩子在其中劇烈翻湧,胎動的那麼大,檀玥還為了不讓他擔心,極力掩蓋著痛苦的神情。

之後明知她身子不好,又叫她再度有孕。為了不被檀玄易發現此事,他竟將檀玥生生推進冷宮,那一跌,害的她流產,在冷宮裏無人照顧,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

玥兒為了他犧牲那麼多,而他除了繼續傷害她,叫她痛苦的活著,其餘什麼都沒做,甚至如今她危在旦夕,他也無法馬上飛奔到她身邊,親口告訴她,他有多後悔,有多愧疚。

想到這裏,樾霖的胸口一陣翻湧,悲戚的嘔出一口血。

可他看到血,又想起一次次在血泊中的檀玥,如今他的痛苦,還不如檀玥承受的萬分之一。

愧疚感,悲戚感,恐懼感,慌亂感……

種種情緒交織,一瞬間將他淹沒。

樾霖抽出一把刀,沒有絲毫猶豫,便向自己身上刺去。

“主人!”青黎驚呼道。他本想阻止樾霖的動作,可樾霖拔刀的速度實在快,他僅僅隻能抓住殘影。

“無妨!”樾霖喘息著抬手,扶上青黎的肩膀,輕拍兩下,示意他莫要過於緊張。

樾霖抬起慘白的臉,對青黎道:“如此,我方可保持清醒,無需擔心,並沒有刺在要害,死不了。”

“刺客那邊,可審出些什麼了?”若能得知此次前來暗殺的死士由何人派來,他或許便能想到安全進宮的對策了。

青黎聽到這話,頓時躊躇起來,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說起。

這兩日受蠱毒的折磨,又不斷飲酒以壓製幻象,此刻傷口又在湧血,樾霖有些煩悶,見青黎半天說不出什麼,胸口更加悶的發慌,頓時眉頭緊皺,怒喝一聲:“快說!”

青黎急忙單膝跪地道:“是……是道長那邊的人。”說罷,還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樾霖的臉色。

“是他啊……”樾霖發出一聲平靜的驚歎,像是已然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後果。

旋即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問候道:“義父近來可好?”

青黎悄悄抬眸,瞧了一眼樾霖的神色,見他此刻的臉白如厲鬼,掛著陰森的假笑,青黎便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老老實實地低聲回道:“道長今日清晨便派人來,說是邀您到府上一敘,被下官自作主張給駁回了。”

樾霖每次提起義父,都會像變了個人似的,明明看起來是笑著,卻叫人不寒而栗。青黎早知這點,故而當得知消息時,他沒有稟告,便將人打發回去了。

青黎本意也是為主上分憂,樾霖哪怕尋常之時,提起義父也會勃然大怒,而近幾日接連中了蠱毒,此時又發著燒,神誌不似一貫理智,他怕主上會做出錯誤的決定,多年籌謀便功虧一簣。

“罷了。”樾霖眼眸中閃爍著一絲危險的光芒,他輕笑道:“不必推辭,這便去備車,去見見義父大人。”

“主上可否再歇息歇息?”青黎看著那不斷湧血的傷口,而樾霖卻置之不顧,他擔憂樾霖的身體,焦急勸道:“您這般不顧惜自己的身子,玥姑娘便白為您犧牲那麼多了。”

“就是為了玥兒,我才要去見義父。”樾霖看了一眼傷口,似是覺得礙眼,嫌棄地皺了皺眉。隨手拿起紗布,粗糙的為自己包紮上。

“我了解義父,他派死士來暗殺我,定然是我擋了他的路。”樾霖說著,套上一件純黑長衫,動作時不時牽扯到傷口,他卻不知為何,感覺不到痛意。

樾霖有些許疑惑,此刻也隻能歸結為蠱蟲的作用,接著道:“我此刻前去,便是要讓義父知道,我對他已毫無威脅,他得知這一點,我便能安心去見玥兒了。”

“我一刻也不想讓玥兒再留在那孤獨冰冷的寢宮了。”

“玥兒,一定要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