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外一陣微風吹過，廊下的宮人一抖，心中疑惑這將入盛夏的夜怎會這樣冷。
“陛下，奴才們伺候您梳洗吧？”
王公公喘不上氣來了，他的徒弟小桂子隻能戰戰兢兢的頂了差事，帶著人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問。
隻是彎著腰等了許久都不見裏麵有人應。小桂子心裏咯噔一聲，臉上薄薄的那點皮肉都跟著抖了一下。
他習慣性的想扭頭向師父求救，但是剛有動作就僵住了。
如今師父還在床上躺著呢！
他心中惶恐，眼下這種情況從前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隻是……
他心中越發不安。
心思須臾急轉，轉過身他臉上是和王公公如出一轍的鎮靜和嚴厲，學不得十分骨，也有五分皮。
看著麵前低著頭的一幹人等，平靜的開口，“陛下還有政務要處理，不許人打擾，都先退下吧。”
下麵的小宮人自然不敢說什麼，“是。”
小桂子眼瞧著人都不見了身影才慌忙轉身推開殿門，直將整個太極宮都看過來了也沒見到他心心念念的陛下，他的僥幸徹底破滅了。
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雙唇顫著，“陛下……”
而此時的女皇正冷眼看著她那悠閑的暗衛首領……在王府的房頂上。
片刻前。
墨弈奉命監視王府，正在房頂上聽著下麵王妃和一眾婆子的歡聲笑語。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墨弈立馬警醒地看過去。
正巧對上李懿那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裏傳出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心中咯噔一聲。
女皇身後帶她過來的手下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飛快隱進了黑暗裏。
他試圖麵不改色，卻在李懿長久的注視下漸漸崩塌。
“屬下該死。”
李懿回憶方才他躺在房頂上，一條腿支起，雙手交叉的疊在腦後的姿勢，再抬頭看看漆黑的夜空上飄蕩的大片星辰……
她的臉上突然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衝淡了臉上的冷然，卻未消磨掉漆黑的眸子裏浸著冰冷的霜。
聽著耳邊不斷的歡笑聲，她用夾著冰的玩味語氣說道：“朕方才才批完奏折。”
墨弈翻身起來，卻將頭埋得更低。
“你倒是過的快活。”
李懿長長的睫毛掩蓋住她眼底的詭異感。
墨弈隻低著頭不敢回話。
李懿側耳聽下麵的歡聲笑語，婆子丫鬟的好話不要錢一樣的說與靈王妃，惹的人歡欣不已。
她挑眉想到，也是，她是該歡心，在她隻防備著自己，還沒有被至親親手泯滅希望之前。
她突然覺得無趣的很，站起身睨著墨弈，“帶朕去左相府。”
半晌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沒有動作。
她皺眉，“怎麼了？”
墨弈頭低下去，“陛下踩到屬下的衣服了。”
李懿低頭一看，一片和旁邊的黑色不是很一樣的黑色從他身上延伸到她的腳下。
李懿繃起小臉：“嘖。”
……
迎著夜裏微涼的風，臉也有些涼。
李懿看著腳下不斷掠過的一間間房屋，緩緩抬起頭。
極目遠眺。
華夜闌珊，萬家燈火通明，從偌大的京城不斷向外延伸，慢慢光芒變小變淡，最後隻剩下一條沿著官道蔓延的微光，直到最後相交於天際。
如同通往天宮的星河。
靜若死湖的眼中像是被丟入了石子，蕩起陣陣漣漪。
風依舊吹動她的衣擺，但輕輕的，涼意也漸漸沒了。
她目光下移，不近不遠處的一條街上人頭攢動，小河裏漂著點點光亮，是年輕姑娘們放的河燈。
李懿眸光微暗，昂起頭，瀑布一樣的墨發在宮中的錦繡華簪退下後乖順的伏在她的肩頭，又偶爾被風吹起一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