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左相在家“養病”月餘,一朝得歸,女皇便將整頓戶部之事全權交給了他。
原本就一直和戶部扯皮的尚書令也完全退了出來。
原本惶恐一日的楊在義精神煥發,像是得了了不得的靠山,額頭上青紅一片,昨日險些磕死在大殿的情狀卻全然忘了個幹淨。
以至於在其他人都走了女皇暗中開放的私門前往國庫填補時,他被關在家中還瀟灑得意。
可惜。
重回朝堂的許左相聽從兒子的建議,為了取得女皇信任,親手斬斷了楊家的後路。
而後如他所願,女皇對許家似乎放下了心,許家太祖祭日還賞賜了祭祀之物,風頭一時無兩,甚至超過了靈王主政時的風光。
……
“陛下,請。”
又是一次沐修,許玉赫坐在宮中涼亭中,純白的衣飾,溫文有禮又清潤如風。
真是讓人輕易就能忘了他溫漠老練,狠毒陰險的樣子。
李懿嘴角掛著沒什麼笑意的弧度,端起他泡的茶,沾了水痕卻並沒有進口。
許玉赫溫和依舊。
“殿下!”
“嗯~老師不要生氣……”李苡辰撒嬌或是耍賴般說著。
池邊移上了棵棵垂柳,宮中精心養著很快就撐起了一片涼陰,下麵擺了小桌案。
不久前又兼任了太學助教的梁洛川,在頭兩日誓要將陳王殿下教成聖賢的雄心壯誌過去,就陷入了無盡的暴躁之中。
沐修日趕來宮中教導功課,否則他也是會跟著一同受太傅的責罰。
他身上鬱氣愈重,女皇和太傅愈鬆快。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陛下傾天下之賢於殿下,無愧於長姐如母教言。”許玉赫聽著那邊聽來一斥責一撒嬌的話說道。
李懿微微偏頭,目光落到他身上。
許玉赫對上,心中猛然一顫,低下了頭。桌下的手又攥上。
這個眼神……與他第一次進大明宮,女皇回眸時太像,也……太可怕。
明明這次沒有笑,他還是詭異的生出懼怕來。
這時李懿又淡淡的收回了那攝人的目光,手中的瓷碗放下,與石板桌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宮中下旨節儉後,尚食局懶散不少。”李懿忽然沒頭沒尾的開了這一句,“涼糕,一點都不涼。”
許玉赫眉間卻緊了起來。
民間盛傳女皇仁政愛民,萬年之後的陵寢都因為要賑濟百姓下旨停了。宮中節儉,那些官夫人自然有樣學樣,在旱澇災地捐米施粥,更是讓民間交口稱讚。
可如今,女皇卻僅僅因為一碗涼糕而內責宮廷,是女皇佛口蛇心嗎?
許玉赫不這樣覺得。
他餘光再次看向不遠處的師生二人,眸色漸深。
看來女皇比表麵上,更加重視這個弟弟……
兩人之間再次無言,這是許玉赫進宮伴駕,政務上奏完後他們常有的。
開始他還會揣度女皇心思,到後來發現女皇就隻是單單的愣神,看花,飲茶……偶爾因為奏折生氣,身邊的人哄著又好了,他便也放空了那些陰暗的想法。
他的緊張不常出現,隻有兩次。
一次是現在,一次是……女皇對上了一個宮人的目光,在後者不解又惶恐的目光下,女皇淡淡出聲,讓人拖出去殺了。
跟在身邊的王公公和羅啟越,甚至是貼身的侍女都毫不驚訝,照著她的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