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問玉琪:你懂不懂英文?玉琪說:不懂。翻譯說:不要謙虛,申請移民的基本條件就是懂英文,你的英文是什麼程度?玉琪說:從頭到尾會,中間不會一一隻會講GoodMorning和Goodbye。翻譯說這很麻煩。
上周有個人是一家加拿大大公司的高層人員,移民所有的條件吻合,僅僅因為英語不行給否決了。一會兒你見移民官恐怕不行,我們來惡補一下。玉琪說:不可能,怎麼惡補我現在也學不會英文。翻譯說:那你怎麼去麵談?正說著,移民官走出房間,走到k廳來請玉琪了:請問哪位是楊先生?玉琪大聲招呼移民官:“GoodMorning!Howareyou?”移民官一看玉琪圓頭虎腦,兩琪講一一講了一堆親切的話,玉琪一句也不懂,他隻是運用他的“國際性語言”一一點頭和笑。
走進房間,移民官坐到桌後翻看玉琪的材料。那是驗明正身的。玉琪得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他問第一個問題,玉琪聽那咕嚕嘻嗜嗜一句話裏有一個“YangYuqi”,心想,那一定是問他是不是楊玉琪。他趕緊回答:“Yes!”移民官又咕嚕嚕嚕嚕一串話,裏邊有個“China”。對於玉琪,“China”和“YangYuqi”是同樣地熟透於心,銘刻於心。玉琪堅定地回答:“Yes!”移民官又咕嚕嚕嚕嚕一串話,裏邊有個“江蘇”的老外念法,“Yes!”又一串話裏有個“王麗君”的老外念法,王麗君是他愛妻,自然“Yes”。
移民官問的是他填的申請表上的一一項項,玉琪一概地“Yes!”了。
移民官是位女士,看上去懷孕七個來月了。她麵對玉琪那一大堆的畫展、獲獎的資料,阿嗬地笑著,笑出一派善意,她未來的孩子一定會帶著善良和愛心來到這個世界上。
玉琪不失時機地從材料堆裏取出他的令人連連叫絕的畫冊,放到她麵前,玉琪想,看好畫總是開心的,人同此心。
移民官一邊看畫,一邊不住地咕嚕嚕嚕嚕。人看好畫的時候,總會禁不住感歎稱讚的。那麼,得表示感謝嗬!她咕嚕嚕嚕嚕,玉琪說“ThankYou!”那時,玉琪連“VeryMuch”都不會講,無法說非常感謝,隻能不住地說謝謝。再加上他的“國際性語言”,移民官以為她說什麼玉琪都懂。絕不會想到玉琪壓根兒不懂英語,更不存在英語水平的問題了。
接下來,得正兒八經地提問了。譬如在哪哪得獎,高級職稱的評定等等。這些問題?玉琪是再答不上的,隻能讓翻譯一一作答。移民官也隻以為玉琪是對正規‘司題持填重態度。
移民官從桌後站起,麵孔明朗得叫人想起貝多芬的《歡樂頌》。她向玉琪伸過手來:“加拿大歡迎你!”
玉琪像傻女婿見丈母娘似的,居然就獲得“丈母娘”的接受,自然滿心歡喜,以為大功告成。
沒想到移民官又請他坐下,好像囑咐老朋友那樣,告訴他怎麼把握加拿大的機會,怎麼考慮稅務問題。移民官的話,都是事後翻譯告訴他的。當時玉琪隻是用他的真心感應著她的熱誠,“Yes,Yes”地覺得難以表達他的感謝。他站起來,把畫冊送給她。她笑了:我們的紀律規定,不能接受談話對象的任何東西。不過我很感謝你!
和移民官麵談,一般是二十來分鍾,至多三十來分鍾。而玉琪這次麵談,或者不如說是交談、交流、交心,長達一小時三十分鍾。移民官始終不知道楊玉琪其實不懂英文。楊玉琪始終感激移民官的知人識人。
九五年十二月十六日。
以玉琪的性格,想做什麼事馬上就做。慢一分鍾可能情緒就壞了。想去哪個國家,放下正吃著的飯,買上機票就走一一這是他這位藝術家多麼希望的一份自由。不用讓對方發邀請函,不用填表,不用等待審批,不用辦護照辦簽證。他想走遍他要去的國家,光有個永久居留的身份不行,一定得有個加拿大護照。
考加拿大公民先得筆試二十題。也就是,先得去上英語班吞下上萬個單詞。玉琪那不受約束的心,不願強迫自己去背單詞。筆試的通知來了,不去。通知第二次又來了。不去。
所有想考公民的人,都巴不得早點筆試。很多香港人,都是特意從香港飛來趕考。而玉琪兩次都不去,讓人覺得這裏一定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公民大法官要見楊玉琪。
玉琪硬著頭皮去了。今天還不讓帶翻譯。他在休息廳,見前邊兩個人愁眉苦臉地出來,顯然,被否決了。
玉琪走進屋去,和公民大法官握手的時候,做了一件外行的事一一掏出名片遞給他。公民大法官那裏有玉琪的全部資料,再遞名片很可笑吧?不過玉琪是故意外行,存心外行的。資料再多,沒有也不可能有玉琪最簡明扼要的身份介紹。而一方名片,把玉琪是國際華人美術家協會主席,獲美國世界風雲人物金質勳章,美國ABI終身成就獎,美國二十世紀傑出人物金質勳章,英國世界名人殿堂金質勳章,美英世界前五百名人大獎等一一介紹。以玉琪之超然,哪裏會把這些放心上?他對安省(多倫多所在的安大略省)一條條小路的感情遠勝於這些勳章。但是這個世界,有幾個人能懂得他呢,又有誰!不懂這些勳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