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李紅梅讀完報紙,關掉擴音器,紅著臉對何二寶說:“支書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就回去了。”
何二寶望著李紅梅羞紅的麵容,猶豫一下才說:“那就回去吧。”
李紅梅就低下頭,匆匆地從何二寶身旁走過去,留下一縷“雪花膏”味,那氣味,在那時的何二寶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跡,他一直望著李紅梅的身影消失在大隊部的門口。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了李紅梅的一雙腳印。那雙腳印小小的,巧巧的,一直在何二寶的心裏。
後來,李紅梅就不那麼著急走了,而是和何二寶一起坐在爐火前,沒話找話地說一些鹹鹹淡淡的話。何二寶在這時似乎也沒有許多話題,每次差不多都是問一些李紅梅下鄉的感受,家裏有些什麼人等等。靜寂下來的時候,兩人就望著紅紅的爐火發呆,火溫暖地映在兩個人的臉上,他們的臉都是紅的。
在那一刻,李紅梅覺得自己很幸福,身邊的何二寶在深深地吸引著她。她不像別人那麼急於回城,她沒覺得城裏有什麼地方吸引她,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沒有給過她任何幸福和驕傲的地方。此時此地她甚至想:如果身邊有何二寶這樣的男人相伴,在農村生活一輩子也沒有什麼。
事情的變故,發生在那天傍晚。北方天黑比較早,那天,念完報紙的李紅梅又和何二寶坐在了爐火前,大隊部的通訊員早就被何二寶打發走了。自從李紅梅走進大隊部念報紙那天開始,通訊員便被何二寶支開了。不知為什麼,他隻想和李紅梅單獨待在一起,聽她的聲音,望著她那張紅紅的臉。
那天傍晚,突然停電了,屋裏自然漆黑一片。突然停電,使兩人一時竟找不到話題,就那麼呆呆地坐著。半晌,李紅梅說:“我該走了。”
她這麼說了,身子卻沒有動。就在這時,何二寶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李紅梅的手,剛開始李紅梅的手動了一下,但馬上就不動了,她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讓何二寶握著手。這對李紅梅和何二寶來說都是第一次,他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兩隻手隔著爐火就那麼握在了一起,不知過了多久,電又突然來了。突然而生的光明把兩人嚇得一抖,兩隻手也就隨即分開了。
李紅梅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得清的聲音說:“我該走了。”說完低著頭,慌慌亂亂地走了出去。直到這時,何二寶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裏已出滿了汗。
從那以後,兩人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李紅梅仍每天在大隊部對著擴音器讀報紙,讀完報紙連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當她路過何二寶身邊時,何二寶用發顫的聲音說:“晚飯後,我在橋下等你。”
晚飯後,天已經黑了。何二寶早早就來到了橋下,這是一座引水橋,用水泥和石頭砌成,在傍晚時分,黑糊糊地靜立著。李紅梅如約而至,兩人在很近距離內就那麼對視著,誰也不說話,他們各自的呼吸都很沉重。突然,何二寶像一座傾倒下來的橋墩一樣,傾過身體,一下子就把李紅梅瘦弱的身子抱在懷裏。這種猝不及防,讓李紅梅輕叫了一聲。接著,她就把自己的整個身體投向了何二寶的懷抱。何二寶拿出了當年救牛時的力氣,死命地抱著李紅梅,李紅梅身上的骨頭因此發出咯咯的響聲,堅強的李紅梅從此沒再發出一聲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