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印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麵色異常悲壯地撥下葉曦的號碼……
晚上8點,新界口廣場,酒吧一條街,“夜色”酒吧門前。
接到韓印的電話,葉曦比想象中要鎮靜,沒有多餘的話,隻是讓韓印先回專案組再說。
碰麵之後,韓印的尷尬自不必說,惹得葉曦一通安慰。不過葉曦的話並非隻是為了讓韓印心裏好過一些,而是確實有一定道理。
葉曦提出一個觀點:有沒有可能凶手既與王莉相識,同時又與尹愛君有聯係呢?
對啊!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如若這樣,雖然先前的調查方向有些偏頗,可並不影響結果!葉曦一句話,猶如一針強心劑,立刻讓韓印眼前一亮,精神隨之振奮起來。
隨即,兩人調出“1·4”碎屍案調查記錄,由王莉的社會關係入手,首先篩選可能與王莉和“1·18”碎屍案共同存在交集的人,結果令人失望。接著,兩人全麵研讀每一個接受過調查的嫌疑人記錄,從中也未發現有可疑之處。卷宗顯示:每一個嫌疑人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都很充分。不過這不意味著他們中間沒有凶手,也許有些人先前給出的信息和證據是假的。於是,韓印和葉曦根據年齡、私家車等信息,劃定了幾個人選,由於天色已晚,隻能留待明天再詳細追查。
收拾好卷宗,看看表已將近8點,韓印提議去夜色酒吧附近做一次模擬。他想確認:夜間光線下,從酒吧門前是否真的無法辨清街道盡頭靜止轎車的顏色和車標。不過,這並非對蘇瑾的不信任,韓印考慮到當晚蘇瑾很可能心思都放在照顧醉酒的老公身上,從而忽略了轎車的顏色或者標誌,也就是說,可能顏色和汽車品牌標誌都在她視線之內,但被大腦認知所忽略了。如果現場模擬結果如此的話,那麼韓印就可以再次運用“認知談話”,來挖掘出那部分記憶。
此時,韓印與葉曦站在夜色酒吧大門正對的街邊,衝北望去……
酒吧一條街,位於新界口廣場正南方,整條街長四五百米,夜色酒吧的位置大概在這條路的中段,距離街頭有兩百米左右的樣子。這個距離如果是白天,視線所及應該還算清晰,不過晚上光線昏暗,必會打些折扣,再加上雖然有路燈照亮,但街邊綠化種植的梧桐樹,枝葉過於繁茂,以至於街道兩側顯得陰影重重。
於“夜色”門前,駐足遠眺。如果是亮色係,類如黃色,或者王莉身穿羊絨大衣的顏色——紅色,比較能看得清楚之外,稍微暗點兒的顏色就很難分辨清楚,就更別提轎車的標誌了。由此看來,蘇瑾所言非虛。
韓印和葉曦沿著街邊一路溜達到街頭廣場轉盤附近。很遺憾,“交通監控”設置在上一個路口。如果凶手是從上一個橫道右轉,便會逃過監控攝像。而下一個交通監控,與酒吧一條街中間還隔著一條側街,如果凶手轉入這條街,再由其中的巷道穿出,則很有可能逃避所有攝像監控。
兩個人站在街頭討論交通攝像問題,突然一輛轎車滑至兩人身邊停下,右邊車窗隨即打開。司機盡力將身子探向右邊車窗,衝兩人喊了一嗓子,“去哪兒?”
韓印和葉曦麵麵相覷,一時沒反應過來。司機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上來吧,我做生意公道,保證不宰你們!”
這下兩人明白了——敢情這是一“黑出租”啊!葉曦剛想揮手把司機打發走,韓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壓抑著興奮的語調,在葉曦耳邊低聲說:“我明白了,我的報告根本沒問題,專案組先前對王莉的社會關係調查也沒問題,王莉當晚上的應該是一輛黑出租車。”
“或者是凶手假借黑出租的名義,誘騙王莉上車!”葉曦一點即通,接下韓印的話。
兩人對視點點頭,又互使了個眼神,然後雙雙拉開車門,葉曦坐到副駕駛,韓印坐到後麵座位上。司機以為拉到生意了,邊掛擋邊問兩人去向。葉曦板著臉指向街邊,讓司機先把車停過去。
葉曦一臉嚴肅,口氣不容置疑,司機好像覺察到什麼,把車停到街邊後,哭喪著臉說:“二位不會是‘釣魚’的吧?求你們放過我吧,一家老小都靠我開黑車養活,真的罰不起啊!”
見司機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葉曦也不願再嚇唬他,掏出警官證表明身份。司機立刻長出一口氣,提著的心輕鬆下來,嘴裏油腔滑調地嘟念著:“我就說嘛,官老爺們晚上活動那麼豐富,怎麼會屈駕出來‘釣魚’呢?”
“你什麼意思?人家交通稽查有你想的那麼花嗎?”葉曦笑著說,“好了別廢話了,問你點兒事。”
“您說,您盡管說,我知道的一定如實交代。”司機一副急著討好的模樣。
“開幾年黑車了?”葉曦問,“生意怎麼樣?”
“兩年了。”司機老實地答,“生意還不錯,您也知道這條街是咱們這兒夜生活最繁華的地段,打車的人特別多,出租車根本不夠用。而且在周圍上夜班的人,還有小姐什麼的,比較喜歡打我們這種黑車,幾個人拚一個車,每人幾塊錢而已,若是出租車,那就得各付各的。”
“這條街大概有多少黑出租?”
“那可沒準兒,咱這黑車沒有統一管理,都是各幹各的,真說不上來。”
“通常都在哪兒等客?”
“上半夜基本上就是街邊或者岔道口什麼的,不太敢到酒吧、KTV門前等客,怕人家出租車司機舉報。下半夜主要在一些酒店員工下班通道附近,有很多夜班服務員拚車回家。”
“元旦前夜,你在這附近嗎?”
“在。可是基本沒停過,那天晚上生意特別火爆,越晚越打不到車,基本前麵的客人剛下車,後麵的便接上了,要多少錢都走。就這樣,還落下好幾撥兒客人呢。”
“那晚有沒有比較臉生的司機在這附近等客?”
“沒太在意,光顧著拉活了。”
葉曦想了想,應該沒什麼可問的了,便轉頭望向坐在後座一直默不出聲的韓印。韓印輕輕搖了下頭,示意自己也沒什麼問題。葉曦轉回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司機,說:“如果哪天見到陌生麵孔的司機在這條街等客,麻煩你給警局掛個電話。”
“一定,一定。”
司機接過名片,一臉諂笑,目送二人下車後,生怕再出啥意外,趕緊打火、掛擋,麻溜地將車開走了。
葉曦望了眼汽車駛出的方向,扭頭對韓印笑笑說:“你覺得凶手應該不是黑車司機,而是假借司機的身份讓王莉放鬆警惕對不對?”
“對。”韓印點頭道,“正如我先前報告中描述的那樣,凶手有正常的工作,作息時間固定,而且他初次作案便能如此成熟完美,表明他應該具有相當高的文化程度,從事某類專業技術性職業,但未必與使用刀具類工種有關。他在單位表現默默無聞,職位不高,但不意味他所從事的工作層次不高。”韓印的自信又回來了,滔滔不絕地說,“凶手當晚是因為遭受到某種重大打擊之後進而尋求宣泄的,而他選擇在當時城市中最繁華的區域、最熱鬧的時段、人流最為密集的路段,也是最容易暴露的區域,來尋找加害對象,顯然缺乏細致的預謀。但是他運氣非常好,偏偏就碰上與他初始刺激源外形極為相像,身穿紅色羊絨大衣,一頭長鬈發的王莉,並成功實施了作案。可以說凶手這次殺人,與許多連環殺手初次作案一樣,帶有一定的衝動性和偶然性。如果他繼續作案,不,他一定會繼續作案,便會把這種偶然性變成慣性。也就是說,第二次作案他依然會在這個區域,而且依然會扮作黑車司機。因為這條街在夜晚甚至淩晨以後,仍然會有非常多的女性出現,他相信一定會有他中意的類型。”
“如果凶手扮作黑車司機,那意味著他的車也不會非常高級,對不對?”葉曦問。
“對,高檔車扮作黑車會讓人起疑的,我個人認為應該是偏國產車或者經濟型的日係、韓係車類。”韓印頓了頓說,“也許凶手沒有咱想象得那麼嚴謹。明天跟交警方麵聯係一下,調取當晚廣場周圍所有的監控錄像,比對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車輛。”
看到韓印又能自信滿滿地侃侃而談,葉曦一臉欣慰,重重地捶了下韓印的肩膀,兩人相視一笑——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