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法五講2(2 / 3)

所以,將書法看成一個自足的體係,想要有所創造必須經過較長時間的學習。要經曆“觀”、“臨”才能有所悟、才會有所創新。

“觀”就是“讀帖”,這是書法的正確入門,甚至是學習書法的必由之路。我們要對古今各種流派的書法作品進行鑽研:有些碑帖容易接受,一看就喜歡;有些自己不那麼喜歡,但也要好好看,找出其中的緣由,弄清人家是如何創造的,有哪些可取之處,自己的書法和別人的有哪些不同……博采眾長、補己之短,這樣書法才可精進。歐陽修在此點上頗有心得,他在《歐公試筆》講“餘始得李邕書,不甚好之。然疑邕以書自名,必有深趣。及看之久,遂為他書少及者,得之最晚,好之尤篤。譬猶結交,其始也難,則其合也必久。餘雖因邕書得筆法,然為字絕不相類,豈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歐陽書本來不大喜歡李邕的書法,等到反複地觀之,久看之後有所領悟,“凡學書者得其一,可以通其餘”,了解到書法之法。

接下來就是要臨帖。我們常說臨摹臨摹,其實,“臨”和“摹”有些差異,臨帖是在讀帖的基礎之上,比照著比;而摹帖則是用薄紙蒙在碑帖上拓字。薑夔《續書譜》說:“臨書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筆意,摹書易得古人位置,而多失古人筆意。”摹帖就像鸚鵡學舌,得其所言而不得其所以言,因而,我們一般不提倡摹帖。那為什麼要反複地、不停地、幾十年如一日地去臨帖呢?我想臨帖有這樣的三個階段:首先使我們反複地、持之以恒地去臨習一個優秀的書法作品,我們可能會漸漸地走入它的形似,這是第一步;我們繼續夜以繼日地臨習一個經典的書法作品,我們可能會達到神似;那麼我們再不間斷地臨習,我們就可能會走入這個書家的精神世界,甚至對他的書法作品以外的境界有更過的理解。

臨帖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大書法家王鐸曾經講過,他學習書法是一日臨帖,一日應酬。後來的一位大家講,他因為一日臨帖、一日應酬,所以才能到五十而自化。書法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情景。朝學執筆,暮為大師,天下沒有這樣的奇跡。曆史上的書法家基本都經曆了這樣一個過程。何紹基是清代一位大書法家4,他的書法熔鑄古代各家之長,自成一體,而這些都源自他勤奮習帖之故:他學顏真卿的書法,“懸腕作藏鋒書,日課五百字,大如碗”,學張遷的隸書“幾逾百本,論者知子貞之書,純以天分為事,不知其勤筆有如此也。”

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當然要有所創新,不能一味地“迷古”,不加分辨地一味認為凡屬古人的書法就是好東西。在讀帖和臨帖的過程中,把握書法家的精神氣質,與自己的想對照,找尋到自己最擅長、也最適合自己的書法風格。創新沒有一定的規則可循,但是一定要記住一個字“好”,不能像上麵講過的那些人一樣。我在講國畫的時候說過,能夠永葆厥美的好作品,“新”就在其中了,書法也是這樣。

第三講外師造化,痛快明潔:書法之美在乎自然精爽

書法線條的奧秘源自宇宙萬物的變幻。中國的書法家在觀察自然的過程中發現了自然、宇宙、萬物的變化,是那樣的神奇,是那樣的博大,而表現方式又是那樣的萬類紛呈。他們經過兩千多年孜孜不倦的努力,將眼睛所看到的美和,一一收到心底,在點、線中將宇宙的生發、枯榮、粗細、長短,行動的徐疾、快慢,整個的運動過程、生命狀態高度抽象後表現出來,使全人類的文字產生了一枝獨秀的有情世界,在符號和造型之間填充了有感情蕩漾的廣闊天地。

中國書家向來重視字的外形之美。宋代曾敏行的《獨醒雜誌》記載著這樣一件事:“東坡與山穀論書。東坡曰:‘魯直近字雖清勁,而筆勢有時太瘦,幾如樹梢掛蛇。’山穀曰:‘公之字固不敢輕議,然間覺褊淺,亦甚似石壓蝦蟆。’二公大笑,以為深中其病。”山穀就是黃庭堅,兩人相互指出對方字形的缺陷,蘇東坡認為黃庭堅的字太瘦,像樹梢上掛著的蛇;而黃庭堅則說蘇東坡的字太扁,像被石頭壓著的蛤蟆。雖是戲語,卻足以看出古人對於比劃嚴格的要求。

而字形之美要“各盡字之真態,不以私意參之”,也就是說字形一定要天然而成,不能任意地增添人為的因素加以改變。這種自然之美,在書法還未成型的時候就早有體現。三代、先秦時期的銘文、瓦當上的刻字,都是隨物取形就勢,因勢曲直而變形、收縱留放,天趣盎然。後世,人們也往往以大自然的變幻來誇獎書法之奇美。比如,梁武帝蕭衍在《古今書人優劣評》說鍾繇的書法“如雲鶴遊天、群鴻戲海”,輕重得宜、剛柔相備;再比如,王羲之的書法衝和、飄逸,梁武帝讚之為“龍躍天門,虎臥鳳闕”,唐太宗讚之為“飄若浮雲,矯若驚龍”。晚唐詩人韓渥寫詩讚賞懷素的草書,5《題懷素草書屏風》:“何處一屏風?分明懷素蹤。雖多塵色染,猶見墨痕濃。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鬆。若教臨水畔,字字恐成龍。”,對懷素的草書評價很高,晉代衛夫人《筆陣圖》講書法的點要如高峰墜石,垂要如萬歲枯藤,懷素都做到了;而且還是正奔向秋澗的怪石,迅疾有力,倒掛在古鬆上的寒藤,富有蒼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