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書法五講4(1 / 3)

黃庭堅自己也是情到深處難自已,“觀世間萬緣,如蚊蚋聚散,未嚐一事橫於胸中。遇紙則書,紙盡而已,亦不計較工拙與人之品藻譏彈。”看到世間景物心有所悟,提筆便書,直到沒紙可寫了便停止,哪管得紙墨是否為上品?

書法是時間性的,是情緒的自然流露。所以講,寫字要寫得好,真要像王勃在《滕王閣序》裏講的那樣,要“四美具,二難並”。良辰美景、賢主嘉賓,這個時候又筆精墨良,寫出來的字肯定超出平時的水平。如果,今天風雨如晦,你還遇到一個你討厭甚至整過你的人,拿起筆寫字,筆不順手、紙也不好,你肯定寫不好字。明代書法家費瀛講:

天下清事,須乘興趣,乃克臻妙耳。書者,舒也,襟懷舒散,時於清幽明爽之處,紙墨精佳,役者便慧,乘興一揮,自有瀟灑出塵之趣。倘牽俗累,情景不佳,即有仲將之手,難逞徑仗之勢。是故善書者風雨晦暝不書,精神恍惚不書,服役不給不書,幾案不整潔不書,紙墨不妍妙不書,匾名不雅不書,意違勢絀不書,對俗客不書,非行到不書。

所以,書法要不矯飾,不造作,太經意不行,蘇軾曾說“書初無意於佳乃佳耳”,剛開始學習書法時,要“忘懷得失”,不要老惦記著自己是不是可以成為一個名家、成為大家、成為書法大師。“千秋萬代名,寂寞身後事”,生前不要管這些事。我的求學過程就非常艱辛,當時生活非常清貧,每天就是五個饅頭一壺開水,還有兩盤鹹菜。但是,我一拿起筆就高興,“若遊戲之狀態也”,正如歐陽修所說,“有以寓其意,不知身之勞也;有以樂其心,不知物之為累也”,一寫字便忘記了一切煩惱,甚至連累都沒有察覺到。當然,書法太放鬆也不行,放鬆到心思雜亂、浮想聯翩也是不行的。姚孟起講“心地叢雜,紙墨精良也益也。”如果你心情雜亂、思慮過多,那麼即便有再好的筆墨也寫不出好字。寫字時心神一定要專注,要專注於自己所悟和運筆所在。書法就是要在經意和放鬆之間取一個折中點。

這種經意與放鬆間的收放就得依靠紮實的基本功,在第二講我曾講過學習書法的大概步驟,讀帖和臨帖是必不可少的,這樣才能掌握最基本的章法。以狂放著稱的張旭對於此點有很精辟的說法。《書苑菁華》中這樣的記載:“旭常雲:‘或問書之妙,何得齊古人?曰:妙在執筆,令其圓暢,勿使拘攣;其次識法,須口傳手授,勿使無度,所謂筆法也;其次在布置不慢不越,巧使合宜;其次變通適懷,縱合規矩;其次紙筆精佳。五者備矣,然後能齊古人。’”寫好字,紙筆等外在環境固然不可少,但更重要的是內在,依托於此情此景的“興”便是其一,更為基本的則是執筆的圓暢、筆法的有度、結體的合理等技能技巧,正是借助紮實的基本功,張旭才有“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馳毫驟墨刻奔洄,滿座失聲看不及”之勢。

所以,寫字就像畫畫,要講求個“興”字,但這個興要以紮實的基本功為基礎,同時效法自然、不失法度。

第五講中得心源,心性外化:書法之美在乎字如其人

書法是將自己的思想情感和對美的追求寄予在“字”這一特殊的對象之中,給人們以視覺美的享受,並喚起人們的共鳴,從而開闊精神境界,陶冶性情、美化心靈。因而,書法給人的感受是多方麵的,無論是寫字之人還是看字之人,可以是感想的觸發,也可以是情緒的宣泄,可以是性格的生發,也可以是心境的彰顯……唐朝畫家張講畫畫要“中得心源”,要源自內心,這對書法也是適用的。書法是心性的外化,寫字匠不是書法家,劉熙曾講“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誌,總之曰如其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