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年間,帝國主義列強在我國猖撅地販賣鴉片,清朝政府多次頒布禁止販運鴉片的命令,引來列強的不滿,但他們又不好恣意出兵,隻能借機生事。英國駐印度艦隊總司令馬他倉寫出一上聯,限清政府三日之內對出,不然他就出動艦隊炮轟廣州:
鴉片,鴉中有鳥,選鳥出聯:鴳鷂鵾鵬,四頭大靈鳥,樂飛上界;
正當大家麵麵相覷、一籌莫展的時候,林則徐威嚴地走出來,要求試對此聯:
蠻人,蠻裏藏蟲,擇蟲應對:蠹螽蟊蛩,八隻小毒蟲,死踩下邊。
朝堂之上一陣喝彩,文武百官都覺得揚眉吐氣。林則徐的對句中,把那氣焰囂張、自以為是(把自己比作靈鳥)的列強僅僅看作那第八隻小蟲(蠹螽蟊蛩,七隻小“蟲”)而已,沒什麼大不了。這個對句表達了林則徐堅決禁煙和與列強抗爭的決心和勇氣,之後的“虎門銷煙”並非偶然。
所以,好的對聯往往是那些有所指的,表明了作聯人心誌、對事物看法的對聯。也正因為對聯的這種特征,曆史上的文人誌士往往借對聯言誌。比如“戊戌變法”中的主角之一,康有為,在六十歲生辰的時候,自己給自己寫了幅“自壽聯”,給自己祝壽:
傀儡曾遣登場,維新變法,備曆艱辛,廿年出奔已矣。中間灰飛劫易,幾閱滄桑,壽人笙磬忽聞,北海歸來如夢幻;
歌舞業經換劇,得失興亡,空勞爭攘,一世之雄安在?此時霧散煙消,徒留感慨,老子婆娑未已,東山興罷整乾坤。
康有為在此聯中,對自己早年的政治活動的失敗,感慨不已,然而,他並沒有放棄,“老子婆娑未已,東山興罷整乾坤”,而是雄心依舊,老當益壯,力求“東山再起”。康有為的自壽聯完全是自抒心意,他一生都在為實現君主立憲製而努力,維新變法是他最重要的舉措,隻可惜無權的光緒皇帝沒能實現他的抱負,所以他至此都不甘心,希圖東山再起。因而,他後來輔佐張勳複辟也在情理之中了。
對聯中的這種散文風骨是作者真實情感的抒發,它一定是切人切事的,真實地反映著作者的個性和客觀發生的事情。比如,張學良聽到蔣介石因心髒病突發身亡的消息時,思緒翻滾、心潮難平,想寫聯挽之,又不知如何下筆,因為他和蔣介石的關係4實在太複雜了。經過苦苦思索,他寫出了十六字的挽聯,將他們半個世紀的恩恩怨怨都融入其中:
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
上聯寫了他們私人情感,親如兄弟:他們本就結拜為兄弟,兩人的夫人也義結金蘭;西安事變時,張學良扣留蔣介石,而後又親自送他回南京;此後,張學良被長期軟禁,但蔣介石依舊對其生活關懷備至。下聯則敘述兩人的政見不一:蔣介石一心滅共,“攘外必先安內”,對紅軍進行大肆圍剿;張學良則積極抗日,認為在民族敵人麵前不應內戰,要聯合起來一致抗日,於是他積極促成國共合作。短短十六個字,卻將張學良對蔣介石複雜的情感刻畫地淋漓盡致,“似頌似嘲,似哀似怨,似讚似恨”。
由於對聯往往比較簡短,所以一字之別就會導致意思發生巨大的變化。對聯史上有這樣一個頗為人們稱道的故事。李大釗有一朋友章士釗,他在清末時任上海《蘇報》主筆,辛亥革命後,曾任北大教授和廣東軍政府要職。章士釗和他的妻子吳弱一向極為尊敬李大釗的學問人品和廢寢忘食的工作態度。後來,當章士釗倒向北洋軍閥政府時,李大釗感到非常遺憾,希望吳弱男能勸勸她丈夫,不要與反動軍閥同流合汙。一天,吳弱男請李大釗寫副條幅以為紀念,李大釗提筆便手書了此聯: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
其實,這對聯是改自明朝忠臣楊繼盛。楊繼盛一生剛直不阿、高風亮節、不畏強權,與奸臣嚴嵩對立,把生死都置之度外。據說,在他第二次被誣陷下獄,臨刑前在獄中牆上題了兩句詩,表明其誌向:“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詩句鏗鏘有力,“辣”字表明了他麵對嚴嵩狠毒的手段決不軟弱,而隻會寫出更加犀利的文章與之抗衡,他堅持與奸臣鬥爭的錚錚鐵骨盡在其中。李大釗將“辣”字改為“妙”字,既表明了他對章士釗的用心勸勉,希望好友以為國為民的“道義”為重,才華、筆墨用於正道而不應為北洋軍閥效力;又是在表明自己的誌向和誓言,要寫出更過的好文章,宣傳馬列主義,抨擊反動軍閥統治,歌頌革命,喚起沉睡著的千百萬庶民。僅是一“字”之差,意思則完全不一樣,但都是經典。
當然,對聯起源於桃符,桃符本是驅邪祈福之用,可見其功用的目的。在後來的發展中,對聯的應酬性也越來越重,各種紅白喜事都會用到,古代給皇帝祝壽之際,臣子往往會作聯誇耀皇帝的功德。號稱“天下第一聯”的祝壽聯便是個應酬聯,出自嘉慶年間的一個狀元之手,“順泰康寧雍然乾德嘉千古;治平熙世正是5隆恩慶萬年”,不僅拍了嘉慶的馬屁,還把嘉慶的列祖列宗嵌入其中,嘉慶皇帝怎能不列它為“天下第一”?所以,偶爾有應酬聯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寫的所有對聯都是應酬聯,整天都溜須拍馬,沒有絲毫言情表誌之作,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