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詩詞七講3(2 / 3)

唐以後,出現了格律詩。格律詩可分為五言絕句、七言絕句、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言長律和七言長律,它們對於聲律、韻律和句式都有極為嚴格的要求。在聲律上,格律詩有三個要求:一是,一句之內,平仄要相間,前兩個字是平平,那接著的就得是仄仄。二是,兩句之間,平仄要相合,這跟對聯一樣。三是,兩聯之間要相粘,下一聯的首句的二、四兩字的平仄,必須與上聯末句二、四兩字的平仄相同。以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為例: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格式為: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上述要求都滿足。

在韻律上,格律詩一般押腳韻,也就是將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有規律地安排在詩句的末尾。五絕用兩韻,七絕用三韻;五律用四韻,七律用五韻,而且隻能一韻到底,不能換韻。長律對換韻則沒有要求。比如王維的五絕《相思》:“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枝”和“思”押兩韻。再比如李白的七律《登金陵鳳凰台》:“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遊”、“流”、“丘”、“洲”、“愁”,用五韻。

同時,還得注意對仗,如五律、七律和長律除首尾兩聯外,中間各聯都要對仗。《登金陵鳳凰台》,這首詩的中間兩聯對仗非常工整。以頷聯,也就是第二聯,為例:“吳宮”對“晉代”,“花草”對“衣冠”,“埋”對“成”,“幽徑”對“古丘”。

日常中,大家習慣於說“唐詩宋詞”,因為唐朝的格律詩和宋朝的詞分別是這兩種文學形式的鼎盛期。其實,詞是一種獨特的長短句格律詩,它起源於隋朝的燕樂,唐朝就比較興盛,到宋朝達到高峰。詞按照每篇字數的多少,可以分為小令、中調和長調;按照詞牌(調牌)的音樂性可以分為令、引、近、慢等。令一般指字句不多的小調短曲的詞章;引則是翻唱唐五代的小令,比如王安石的《千秋歲引》就是以《千秋歲》舊曲翻為新聲的;慢是慢曲子;近的曲調則處在令和慢之間。詞的用字要求熟而不俗,要是大家口頭上常用的、聽起來悅耳的,不能用生澀、偏僻的字,但也不能太俗甚至用滑稽的語言;同時,還得念起來有音樂的圓滑感和旋律感。詞的格律大體與律詩格律相似,但嚴於律詩,不同的詞牌對於用韻和格式都有要求。李清照在《詞論》中講,詞要分五音、分清濁輕重。五音是指唇、齒、舌、喉、鼻五個部位發出的五種不同聲音,而清濁輕重的區分則是在原有的四聲的基礎之上,將平聲區分為陰平和陽平。詞是要唱的,所以對於聲調的選擇就非常單一,比如要押仄聲韻,本來去聲和入聲都可,但是選去聲唱出來就沒有旋律感樂,所以就隻能選入聲了。

金元鐵騎入主後,遊牧民族的牧歌開始流行起來,取代了詩詞的位置,到處尤其是長江以北的地區都開始盛行唱曲之風。元曲基本有兩種形式:小令與散套。小令是指那些流行於市井的通俗小曲;散套則是把同一宮調的多首曲子連綴起來,組成一個完整的套曲。元曲的格律與詞相似,也非常嚴格,每種曲調(曲調由曲牌區分,比如在講對聯時提到的《紅繡鞋》、《水仙子》)等曲子)句數和每句的字數都有嚴格規定,每字的陰平、陽平、上聲、去聲以及起韻、協韻都有要求。我們這裏不細講,感興趣的可以看看《北詞廣正譜》或者《元人小令格律》。

詩歌從早期演變到元曲,格律的要求越來越嚴格,從最初不加雕琢的“自然藝術”逐漸變成了有意刻畫的“人為藝術”,成為了一個帶著鐐銬的舞蹈。但無論是嚴格還是寬鬆,詩歌作為一種特殊的文體,對於格律都有一定要求,詩的音調必須和諧,讀起來要琅琅上口。所以,不懂格律基本是寫不好詩的。

有人肯定認為我講錯了,大詩人一定要懂這些嗎?林黛玉還講過不要以音害詞。是,你到那個水準的時候可以。比如杜甫“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西望瑤池降王母”這個平仄聲就有問題,可是因為“王母”這兩個字是不能動的,誰都知道杜甫不會犯這些小學生的錯誤,再加上他的詩本身好極了,因此這些都可以原諒。如果你詩還沒寫好,就叫人家原諒你的韻律錯誤,人家不會原諒。也有人講,艾青本身就不懂古詩,他怎麼是大詩人?他是新詩人。艾青對古體詩不知道,可是他具有詩人最本質的心理,再加上他對語言的把握生動準確,他盡管不寫這種舊詩,可是他是偉大的詩人。我講中國詩是指舊詩,不講新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