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發現,在弗洛伊德的理論框架中,精神病是一個不吉利的東西,它無法適應資產階級的道德價值規範,有悖於現有的社會秩序。弗洛姆繼續分析道,弗洛伊德不能也不願意改變他所處的社會背景,因為他按照資產階級的方式,在金錢上斤斤計較,堅持要求他治療的所有病人必須以金錢來支付。另外,弗洛姆認為,弗洛伊德的缺陷有著其自身的原因,因為他的人格是屬於古典獨裁父權製類型的,在他的學生和病人麵前,他以絕對權威的形式出現,扮演著神一樣的角色,沒有違背隻有服從。
通過對別的心理分析家的研究,弗洛姆認為格羅代克和桑多·弗倫茨齊優越於弗洛伊德,他們的優越之處就在於治療學上的改革,通過和病人麵對麵的交談來進行分析,分析者和病人之間的關係是互動的,讓病人感覺到他和醫生處於平等的關係上。
弗洛姆也放棄了俄狄浦斯情結的理論,他認為感情轉移在治療技術上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令弗洛姆欽佩的是,格羅代克和弗倫茨齊在報酬上沒有斤斤計較,態度比較隨便,有時分文不取。與弗洛伊德獨裁權威下的不人道的所謂的寬容相反,他們的治療方法已經超出了當代資本主義的價值規範的範圍,是為未來的新社會準備的,是與當代社會的非人道的短視目光背道而馳的。弗洛姆對弗倫茨齊的英年早逝深表遺憾,認為他的離去給心理分析學帶來了很大的損失。
1936年弗洛姆參加了由霍克海默主持的一個集體研究項目,這項研究的專著定名為《權威與家庭研究》。該著作在第一部分比較恰當地收錄了霍克海默、弗洛姆和馬爾庫塞所撰寫的長篇論文。在總論中,霍克海默定下了全書的基調,他首先陳述了研究現代社會中的文化因素的理由。他沒有反對馬克思的經濟基礎中心地位理論,但他更傾向於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交互作用,他以中國的祖先崇拜和印度的種姓製為例來加以說明。由於文化的滯後性,在原始的經濟因素消失後,在人們的意識、情感中依然還有著過去的留戀,如同浪花消失了餘波還在一樣。他認為隻有通過這樣的理解,我們才能充分欣賞到權威關係的精微處。
弗洛姆負責的是社會心理學部分,他把現代人放到了“手術台”上,讓人們的權威性格暴露無遺。弗洛姆不愧是一個精神醫生,他生動的分析讓研究所的同仁受益匪淺。這時的弗洛姆的內心是矛盾的,他一方麵肯定弗洛伊德的某些方法,另一方麵又對弗洛伊德的缺陷表示不滿,像一個神話的權威一樣。在這篇文章中,弗洛姆一開始就承認了弗洛伊德的作用,他認為對權威進行分析的最佳起點隻能在弗洛伊德的理論中尋找,因為他有關大眾心理和超我的理論給我們描繪了一幅現代人的圖景。
很快弗洛姆又指出了精神分析理論的不足之處,他認為弗洛伊德有時把現實原則分配給理性自我,有時又分配給超我,這樣做是混亂的,因為在一個健全的社會中,現實原則隻能屬於理性自我。同化概念給心理分析帶來了方便,在弗洛姆看來,如果把它當作超我的主要根源則言過其實了;而弗洛伊德把兒童與父親的矛盾,僅僅視為是由俄狄浦斯情結和對閹割的恐懼引起的,這實際上是錯上加錯的做法。如果脫離一定的社會經濟因素來談論權威關係,這不過是海市蜃樓式的空想,至少弗洛姆是這樣認為的。
事實上說來,本我中的本能、欲望和衝動之所以不能得到完全的滿足,原因就在於社會因素的限製。社會自身的進步,要求人們的欲望和衝動在一定程度上必須得以抑製,把危及社會的衝動抑製在萌芽狀態,以便把能量轉移到有助於社會進步的途徑上來。由於生產力的發展,人的智能有了很大的發展,相應地,人對自身之外的自然和人之內的自然控製力得到提高,這表明人類創造合理社會的能力的增長,人完全能實現理想的烏邦托,在塵世中建立美好的天國,並且這一合理的理想的王國放逐了超我,讓傳統的獨裁專製見鬼去了,解放了的自我自由自在地歌唱,他所統治的世界永遠是天堂。而弗洛伊德卻否定自我的主動作用,過分強調其適應性,結果自我成了任人擺布的傀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