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上所指,不管是哪一種自由,都必然讓追求它渴望它的人陷入孤獨、焦慮和恐懼之中。這就是自由的悖論,就像人坐在椅子上不能把自己再搬起來。更進一步說,人的這種自由後的恐懼、焦慮源於他與自然庇護的分家,與母親的子宮的分離,與生俱來的分離感讓他暴露於世界的威脅麵前;他那分辨一切的自我意識,更讓他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套用一句歌詞,可以說都是自我意識惹的禍。
弗洛姆繼續指出,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不同於他人的活生生的“我”時,孤獨和焦慮就會趁機侵入,並為未來作一個順從的、溫柔的小綿羊埋下了伏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若不能正確地解決自我的認同感和價值取向,那麼,他就會跟著感覺走緊拉著夢的手,隨大流讓別人為自己做主,在自我感覺良好中,做出了虛假的認同和價值取向,從而屈從於那有人格的和無人格的非理性的權威。
在這裏,有人格的非理性的權威,可以指我們生活中的任何一個具體的個人,如希特勒就是一個明顯的代表,在納粹黨徒的眼裏,他就是上帝派來的救世主,來解救世界眾生;而非理性的無人格的權威,可以以現代社會中的“無名大眾”為代表。
可以舉一個明顯的例子來說明。某一天大街上人們三五成群地議論紛紛,“李大哥,你聽說×××被炸死了嗎?”“真的嗎?你聽誰說的?”“我剛聽王二說的,據說那個BBC還報道了呢。”“喂,王二哥,是真的嗎?”“是真的,還是張三今天早晨特地跑來告訴我的。”“張三過來了,你問問他。”“張三,×××真的報銷了嗎?”“是真的,我的朋友李四特地打電話告訴我的,英國《太陽報》還報道了呢。”就在“我”說是“你”說的,“你”說是“他”說的打探消息來源中,謠言向四麵八方傳播開來,可就是找不到是誰說的,查無其人。其實製造這個謠言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沒有人格的“無名大眾”,結果人們在人雲亦雲中被這個無名的權威牽著鼻子走了。
弗洛姆經典地指出,順從源於人的天性,逃避自由的傾向深深根植於人的生存處境中。麵對這種情況,個人沒有討價還價的自由,這就是人的命定,無法逃避,個人僅僅能夠做的就是在兩個互相衝突的答案中選取一個,而且不能放棄,因為放棄就是一種投降主義,也就是一種選擇。
個人必須決定是把自己的命運要麼交給各種形形色色的非理性權威,這種權威在當代社會可以表現為消費時尚和大眾趨同趣味,要麼把自己交給理性,為自己規定生活目標和人生追求。這個選擇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個人要麼放棄自我以及自己的獨立性,讓權威們為自己做主,成為一個沒有頭腦的跟屁蟲,要麼自己聽從理性的安排,追求自己的人格獨立和充分發展自己的潛能,讓自己和自然、他人和諧相處,形成良性的互動關係。
(本章完)